阁楼里的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血来。宋雨桐抱着剧烈颤动的木盒,盯着三米外那个猩红色的箱子。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在箱盖上,那些黑色符文像活物般微微蠕动。
"时间不多了。"外婆喘着气,桃木剑指向屋梁,"子时将至,那东西要醒了。"
林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箱体,宋雨桐这才看清那些"符文"根本不是颜料——是干涸的血迹,被人用指甲一点点刻进木头里。箱角包边的银饰上密密麻麻刻着"囍"字,氧化发黑后像无数张扭曲的笑脸。
"新娘箱..."外婆的声音带着宋雨桐从未听过的恐惧,"南方冥婚用的邪物,装过七个新娘的遗骨。"
木盒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盖子弹开一条缝。宋雨桐低头看去,盒内衬着褪色的红绸,上面躺着一把老式黄铜钥匙,钥匙柄做成如意形状,却断了一角。
"梅夫人的东西。"外婆盯着钥匙,"她临死前塞给我的...现在明白了,这是箱子的副钥。"
林默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听!"
楼下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从楼梯一路蔓延上来,伴随着湿漉漉的喘息声。不是梅小满——是更沉重、更饥渴的声音。
"它发现我们了。"外婆猛地将桃木剑插在楼梯口,"快!开箱时必须同时插入主钥和副钥!"
宋雨桐脖子上的抓痕突然灼烧般疼痛,她踉跄着走向红箱。随着靠近,那股甜腻的腐臭越发浓烈,像是陈年的胭脂混着尸油。箱盖中央有两个锁孔,一金一银,分别刻着"阴"、"阳"二字。
"主钥在箱底暗格里。"外婆急促地说,"梅世昌那个蠢货,到死都不知道真正的钥匙被他妻子藏起来了。"
宋雨桐跪在箱前,木盒里的断钥匙自动飘起,悬浮在银锁孔前。与此同时,箱底传来"咔嗒"一声,一块木板滑开,一把金钥匙从里面缓缓升起。
"就是现在!"外婆大喊。
宋雨桐和林默同时抓住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瞬间,整个阁楼剧烈震动,箱盖轰然弹开,一股黑红相间的雾气喷涌而出。宋雨桐的视野被血色淹没,耳边响起无数女人的尖笑与哭泣。
雾气中浮现画面——
梅世昌跪在箱前,箱中躺着一双艳红的绣花鞋。他颤抖着捧起鞋子,鞋尖突然刺出银针扎进他掌心。鲜血滴入鞋内,鞋子自动套上他的脚...不,是融进了他的皮肉。男人的眼睛瞬间全黑,嘴角咧到耳根。
画面切换:穿红鞋的"梅世昌"手持菜刀,在雷雨夜挨个杀死家人。最后他来到儿童房,梅小满缩在角落哭喊"爸爸"。男人举起刀,却突然僵住,眼中有短暂清明。下一秒,他的后背凸起一个人形,一个穿旗袍的无面女人从他体内钻出,抓住小女孩的红裙...
"啊!"宋雨桐惨叫一声回到现实,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死死抓着箱中物品——一件沾满褐色血迹的红裙子,尺寸明显是孩童的。
"是小满的..."林默声音发颤,手电照亮箱内其他物件:一张泛黄的难产死亡证明(死者梅周氏,即梅夫人)、七根缠绕在一起的长发、还有一条褪色的红缎带发饰。
外婆看到发饰瞬间脸色大变:"糟了!这是'束魂带'!"她一把抢过发饰,"鬼娘用这个束缚小满的魂魄二十年!"
楼下突然传来桃木剑断裂的脆响。紧接着,楼梯木板开始一块块爆裂,某种无形的力量正急速逼近。
"没时间了!"外婆将发饰塞给宋雨桐,"听着,要超度小满必须做到三件事:一、把她的裙子埋在梅树下;二、让至亲之人——也就是你——戴着这条发饰;三..."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楼梯口的地板塌陷,一双鲜红的绣花鞋从黑洞中缓缓升起,鞋上空荡荡的旗袍无风自动。月光下,宋雨桐终于看清了鬼娘的真容——旗袍领口上方本该是脸的位置,只有一张浮在空中的血红嘴唇,嘴角延伸到耳根位置。
"周家丫头..."鬼娘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把发饰还给我..."
外婆猛地推开发呆的宋雨桐:"跑!带着发饰去梅树下!记住——"
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尖啸淹没。鬼娘的旗袍突然膨胀,无数黑发从袖口涌出缠住外婆。老人挣扎着掏出最后一张符纸拍在自己额头,瞬间爆发出刺目金光。
"走啊!"金光中外婆的吼声己经变形,"梅家与你血脉...啊!..."
宋雨桐被林默拽着冲向暗门,最后一眼看到外婆被黑发吞没,而那个猩红箱子正在月光下缓缓关闭,箱盖内侧赫然钉着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阁楼,而是一个民国时期的戏台,台上躺着七具穿嫁衣的白骨。
宋雨桐的指尖触碰到铜镜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她的血脉窜进心脏。镜中的戏台清晰得可怕——七具穿大红嫁衣的白骨整齐地排列在台上,空洞的眼眶朝着同一个方向,仿佛在凝视着她。
"这...这是..."林默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电筒的光束颤抖着扫过镜面。
铜镜边缘刻着一行小字:**"七娘镇魂,百年不腐,若见天光,索命偿债。"**
宋雨桐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耳边忽然响起细碎的私语,像是许多女人在同时低泣。她猛地后退一步,铜镜"啪"地一声从箱盖上脱落,砸在地上,镜面却诡异地没有碎裂,反而映照出更加清晰的画面——
**民国二十三年,春香楼。**
一个穿红旗袍的歌妓被几个壮汉拖进厢房,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翠玉镯子,脚上的红绣鞋在挣扎中掉了一只。
"柳红鸾,别不识抬举!"一个穿着绸缎马甲的男人冷笑,"陈老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他死了也得有个暖床的!"
画面陡然切换——漆黑的夜里,一口棺材被匆匆埋进乱葬岗。棺中的女人还活着,拼命抓挠棺木,指甲剥落流血,而她的脚上,被人强行套上了一双崭新的红绣鞋......
"啊!"宋雨桐捂住耳朵,可那凄厉的惨叫仍在她脑海中回荡。
林默一把扶住她:"你看到了什么?"
"鬼娘...她叫柳红鸾..."宋雨桐喘息着,"她是被活埋的...冥婚新娘..."
就在这时,阁楼的地板突然震动起来,那只新娘箱的箱盖剧烈开合,发出"砰砰"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箱而出。林默抓起铜镜塞进背包,拽着宋雨桐冲向暗门:"快走!鬼娘要追上来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身后传来木板爆裂的声音,仿佛有无数只手正撕扯着整栋房子。宋雨桐的脖子上,梅小满留下的抓痕火辣辣地疼,她攥紧那条红缎带发饰,耳边忽然响起小女孩的啜泣:
"姐姐...去梅树下...妈妈在那里..."
**前院的老梅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树干上布满刀刻般的裂痕,像是干涸的血脉。宋雨桐跪在树下,颤抖着挖开树根处的泥土,腐叶之下,赫然露出一角褪色的红布——
是梅小满的裙子。
不,不止。
她继续挖下去,指尖触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一只小小的、己经白骨化的手骨,死死攥着一块绣着"满"字的帕子。
"天啊..."林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梅小满的尸体...一首埋在这里?"
宋雨桐的眼泪砸在泥土上,她轻轻掰开那只小手,取出帕子。就在这一瞬间,树影突然扭曲,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身影缓缓浮现——
**梅小满的魂魄**终于完整地显现在他们面前。
她的脸惨白如纸,嘴角却带着解脱般的微笑:"姐姐...箱子里的姐姐们...都很痛苦..."
宋雨桐突然明白了:"七具白骨...都是被冥婚害死的女子?"
梅小满点点头,指向大宅:"爸爸...被骗了...穿红鞋的阿姨说...只要供奉她们...就能发财..."
林默倒吸一口冷气:"梅世昌用活人祭祀?!"
小女孩的魂魄开始变得透明,她急切地抓住宋雨桐的手:"但是...第七个姐姐...逃掉了..."
"第七个?"宋雨桐一怔,突然想起铜镜中的画面——第七具白骨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和外婆一模一样的玉镯!
她猛地翻开外婆留下的符咒书,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从中滑落——照片上的年轻外婆站在梅家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而她的手腕上,正戴着那只翠玉镯子!
"难道...外婆就是第七个祭品?"宋雨桐的血液几乎凝固,"那这个婴儿...是谁?"
梅小满的魂魄突然变得焦急:"她来了...快跑..."
地面开始震动,梅树的根系如活物般蠕动,泥土中渗出暗红的液体。远处,大宅的窗口亮起幽绿色的光,一个穿红鞋的身影正缓缓飘出——
**鬼娘的真身**终于降临。
她的脸依旧空白,只有一张血红的嘴咧到耳根,旗袍下摆滴落着黑红色的黏液,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燃烧的脚印。
"周婆子的孙女..."鬼娘的声音像是许多女人在同时说话,"你外婆骗了我二十年...现在,该用你的命...补上第七个位置了..."
宋雨桐攥紧红缎带发饰,突然意识到——
**外婆或许根本不是她的亲外婆。**
而梅家大院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