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翅膀掠过玻璃时投下一闪而逝的阴影。林小满趴在课桌上，下巴抵着摊开的物理练习册，圆珠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她手背上投下摇曳的光斑，像一群游动的小金鱼。
教室后门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节奏，第三步总会在地砖裂缝处略微停顿。林小满的笔尖顿了一下，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墨点。她没抬头，但余光里己经看到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停在了自己课桌旁。
"动能定理用错了。"修长的手指在习题集上轻轻一点，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节处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上周化学实验课留下的。陈然把冒着热气的豆浆放在她桌上，塑料杯壁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闪电符号，马克笔的痕迹还没完全干透。
林小满首起身子，豆浆的甜香立刻钻入鼻腔。她注意到杯底的沉淀物呈现出熟悉的漩涡状——这是校门口那家早餐店的特有现象，因为老板总喜欢用搅拌棒画圈。"你排了多久队？"她小声问，指尖碰了碰杯壁，立刻被烫得缩了回来。
陈然己经坐回自己的位置，正把英语书翻到上周折角的那页。"三首歌的时间。"他头也不抬地回答，左手从书包里摸出个透明的小玻璃瓶，随手挂在两人课桌之间的窗钩上。瓶子里装着晒干的桂花，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光。
"实验室的干燥剂？"林小满想起上周化学老师搬出来的那箱实验材料。
"嗯。"陈然用笔杆轻轻拨弄了一下玻璃瓶，桂花碰撞瓶壁发出细碎的声响，"比上次的香。"
林小满悄悄嗅了嗅，确实比上次装在铁皮盒子里时更馥郁。她看着阳光透过玻璃瓶，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忽然发现瓶底沉着几颗小小的、圆滚滚的东西。"这是什么？"她凑近了些。
陈然终于从英语书中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决明子。"见林小满一脸茫然，他补充道，"防潮的。会响。"
像是为了证明，他屈指弹了下玻璃瓶。桂花与决明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比单纯的桂花多了几分韵律。林小满忍不住也伸手碰了碰，瓶子轻轻摇晃，阳光的碎片就在桌面上跳起舞来。
课间操的铃声突兀地打断了这片宁静。陈然把英语书倒扣在桌上，起身时校服外套的袖口擦过林小满的发梢，带起一阵淡淡的柠檬香。林小满盯着他留在桌上的书，发现折角的那页用铅笔在页眉处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一段被荧光笔标记的对话：
"Will you go to the plaarium with me?"
"Of course."
她突然想起上周随口提过想去看新开的天文馆。豆浆的热气氤氲上升，熏得她眼眶有些发热。
操场上，体育老师正拿着哨子训话。林小满站在队伍末尾，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陈然在男生队伍的第三排，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似乎感应到什么，忽然转头看向她这边，眨了眨左眼。
解散时，林小满在梧桐树下发现了一颗包装奇特的太妃糖。糖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闪电，背面用铅笔写着极小的一行字："放学等我。"她把糖纸小心地夹进单词本里，抬头看见陈然正在单杠区跟体育委员说着什么，阳光下他的笑容明亮得晃眼。
下午的物理课，林小满在草稿纸上画到第三个小人时，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从旁边滑了过来。展开是陈然工整的笔迹："放学去图书馆？新到了星空图谱。"她在"好"字后面画了个笑脸，想了想又添上一颗小星星。
图书馆的空调开得很足，林小满搓了搓手臂，看着陈然在书架间穿行的背影。他的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上面还留着阳光的味道。当他把厚重的《星空图谱》放在她面前时，书页间飘落一张借阅卡——上面整齐地记录着过去三年的借阅记录，最近半年总是间隔两周就会出现一次"陈然"的名字。
"你看，"陈然忽然凑近，带着淡淡的薄荷糖气息，手指在星图上轻轻划过，"这是夏季大三角。"他的指尖温暖干燥，在天琴座的图案上停留片刻，又移向天鹰座。林小满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像小扇子，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闭馆音乐响起时，陈然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书去办理借阅手续。林小满站在借阅台旁，看见他在登记表上签名，字迹工整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夕阳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覆在她的影子上，像一场无声的拥抱。
回家的路上，陈然走在靠近马路的一侧，时不时用脚尖踢开路上的小石子。林小满数着他的影子比自己长了几公分，忽然听见他说："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豆沙包。"她脱口而出，又赶紧补充，"...甜的。"
陈然轻笑一声，校服袖口擦过她的手背："知道了。"在岔路口分别时，他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塞给她，"明天见。"
林小满攥着糖走出一段距离，才在路灯下看清糖纸上画着的笑脸和一行小字："记得看今晚的星星。"她抬头望向渐暗的天空，第一颗星星正悄悄亮起，像谁藏在银河里的心事，终于忍不住闪烁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