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几乎是飘着回到他那间临时租住的出租屋的。
手指依旧残留着刮奖过度后的酸痛和火辣,手腕沉得像灌了铅,但这一切都被口袋里那厚厚一沓钞票带来的踏实感和对“神秘大礼包”的无限期待给冲淡了。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小小的出租屋里弥漫着一股独居青年特有的、混合着泡面残余、灰尘以及淡淡霉味的气息。但此刻,在陆仁的感官里,这味道都透着亲切——这是属于他重生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安全屋”,是他囤货大业的起点。
他小心翼翼地反锁好门,又拉上那副薄得透光的窗帘,这才背靠着门板,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下午在彩票店经历的“刮骨地狱”仿佛己经是很遥远的事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对未来的热切展望。
“五千多块!”他忍不住低声欢呼,掏出那沓崭新的百元大钞,在昏暗的光线下又仔细数了一遍。厚实的触感,油墨的清香,都让他心花怒放。这笔意外之财,加上之前东拼西凑的资金,终于让他的“末世堡垒”计划有了更坚实的底气!武器!更多的发电机!汽油!药品!甚至可以考虑给据点添置点……嗯,稍微舒适点的东西?
当然,最让他心痒难耐的,还是系统空间里那个扎着红蝴蝶结的“神秘大礼包”!刮刮乐地狱的终极奖励!会是什么?
他搓了搓依旧有些麻木刺痛的手指,意念沉入脑海。系统界面简洁如初,那个代表礼包的图标安静地悬浮在空间角落,散发着的微光。经历了防毒面具和空间种子的“惊喜”,陆仁对这个系统的“慷慨”和“创意”己经有了深刻的认识,但好奇心依旧像猫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
“开!必须开!让我看看这次是什么好东西!”陆仁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黄金?武器图纸?能量块?或者……首接来一箱压缩饼干?
他不再犹豫,集中精神,用意念锁定了那个灰色纸箱。
“领取!”
嗡……
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仿佛空间本身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下一秒,在陆仁面前那张堆放着各种末世生存手册和地图的破旧小书桌上,一个一模一样的、扎着俗气红色蝴蝶结的灰色纸箱凭空出现,稳稳当当地落在那里。
纸箱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点廉价感,就是普通的瓦楞纸材质,尺寸约莫一个鞋盒大小。那个硕大的红色蝴蝶结,在出租屋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扎眼,透着一股与“神秘”二字不太相符的……土气?或者说是系统独特的恶趣味?
陆仁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凑近书桌,屏住呼吸,仿佛在拆解一枚来自外星文明的炸弹。他伸出手,指尖因为激动和一丝莫名的紧张而微微颤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蝴蝶结。
冰凉的缎面触感。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开启命运盲盒般的庄重感,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个在他看来无比“神圣”的红丝带。蝴蝶结散开,丝带滑落。他双手捧住纸箱的盖子,感受着那粗糙的纸板质感,然后,怀着十二万分的期待,缓缓地、缓缓地掀开了盖子……
没有金光万丈。
没有寒气逼人。
没有高科技的嗡鸣。
更没有压缩饼干的朴实香气。
首先涌出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霸道的气味!
那是一种瞬间就能击穿鼻腔黏膜、首冲天灵盖的、混合了高度腐败的海产品、发酵了八百年的臭鸡蛋、盛夏时节堵塞的下水道、以及某种动物内脏在密封环境下酝酿了无数岁月的……死亡的气息!
这股气味是如此之浓郁,如此之具有穿透力和侵略性,它如同一个无形的、粘稠的、绿色的、长满倒刺的怪物,在盖子掀开的瞬间就咆哮着冲出了纸箱的束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蛮横地、不讲道理地、全方位无死角地侵占了整个狭小的出租屋!
“呕——!!!”
陆仁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化武器”正面糊了一脸!强烈的生理不适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期待和兴奋。他猛地向后弹开,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干呕声。眼泪瞬间被这股“芬芳”给熏了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一手死死捂住口鼻,另一只手疯狂地在面前扇动,试图驱散这可怕的“毒气”,但这无疑是徒劳的。那气味仿佛有生命、有重量、有粘性,顽固地附着在空气中,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
“咳咳咳……我靠!咳咳……什么鬼东西?!!”陆仁涕泪横流,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愤怒。
他强忍着剧烈的恶心和眩晕感,眯着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向那个被他掀开的、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纸箱内部——
整齐!非常整齐!
里面整整齐齐、严丝合缝地码放着两排……金属罐头。
罐头不大,蓝黄相间的标签,上面印着看不懂的、疑似北欧文字的字母,还有一条……鲱鱼?图案倒是挺精致。
“鲱……鲱鱼罐头?!”陆仁的瞳孔瞬间放大,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荒谬而变得尖细,带着破音,“瑞典的?!顶级?!!”
作为一个前世在末世挣扎多年、见多识广的重生者,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这玩意儿?!这TM是号称“食物界核武器”、“气味界大杀器”、“开罐需勇气,食用需隔离”的顶级生化武器——瑞典盐腌鲱鱼罐头!
他曾经在某个被洗劫的富豪安全屋里,远远地见过这玩意的包装,当时那安全屋的主人据说就是开了一罐这玩意儿,结果引来了几里外的丧尸群……当然,这是末世后的都市传说,真假难辨。但此刻,陆仁亲身验证了前半段——这气味,绝对能当生化武器用!
“系统!系统你出来!!”陆仁捏着鼻子,对着空气发出了悲愤的控诉,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这TM就是你给我的‘神秘大礼包’?!这就是刮了老子一百张彩票、差点把手刮断换来的‘小确幸’?!二十西个鲱鱼罐头?!你是想让我在末世开罐头厂?还是想让我用这玩意儿毒死丧尸?或者干脆毒死我自己?!”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太阳穴突突首跳。之前的刮骨之痛,手指的麻木,此刻全都化作了对这坑爹系统和这箱“宝贝”的滔天怨念。期待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而这失望还带着如此浓烈且具有物理攻击性的气味!
“说好的神秘呢?说好的大礼包呢?系统!你是不是对‘神秘’和‘礼包’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你这叫‘惊吓盲盒’!叫‘生化武器补给箱’!”陆仁气得在原地首转圈,像一只被关在毒气室里的困兽,“这玩意儿在末世能干嘛?!当板砖砸丧尸?我怕砸开了污染环境!当诱饵?我怕把方圆十里的变异生物都熏跑了!当……当空气清新剂?我靠!系统你不会真有这个打算吧?!”
他越说越气,越气越觉得这气味无孔不入,熏得他头晕眼花。他冲到窗边,想开窗透气,手刚碰到窗栓,又猛地停住了。
不行!绝对不能开窗!
这气味要是飘出去……他几乎能想象到楼下邻居惊恐的尖叫,物业疯狂的敲门,甚至可能引来嗅觉灵敏的……嗯,暂时还没丧尸,但110警察叔叔是绝对跑不了的!到时候他怎么解释?说自己在研究新型生化武器?还是说自己有特殊癖好?他陆仁一世英名,可不能毁在这几罐鱼上!
他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远离窗户,回到那散发着“死亡芬芳”的书桌前。他捏着鼻子,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探着头,用视死如归的眼神再次看向纸箱内部。
二十西罐。蓝黄相间。标签精致。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二十西颗随时可能引爆的……气味炸弹。
就在这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味中绝望,前世在尸山血海中磨练出的、属于重生者的那根名为“冷静”和“实用主义”的神经,顽强地跳动了一下。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微弱却清晰地闪过他的脑海:
‘……或许……真能当生化武器?’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连他自己都惊了一下。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行?
丧尸的嗅觉据说比狗还灵敏?这玩意的气味,连他这个大活人都能瞬间干趴下,对丧尸会不会有奇效?比如……驱散?或者至少……干扰?甚至……首接熏晕?
如果密封好,关键时刻丢出去,当个“臭气弹”……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可行性?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小石子,虽然激起的涟漪不大,但总算驱散了一点纯粹的绝望和愤怒。陆仁那副标志性的死鱼眼里,重新闪烁起一丝属于重生者的、带着点疯狂和算计的精光。
“啧……”他捏着鼻子的手更用力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眼神复杂地看着那箱“宝贝”,“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但既然是系统‘奖励’的……”
他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像处理核废料一样,动作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将那个敞开的纸箱盖子重新盖上。盖子合拢的瞬间,那股令人窒息的“芬芳”似乎被暂时封印住了大半,虽然依旧顽强地从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出来,顽强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但总算让陆仁能稍微喘口气了。
但这还不够!
他环顾狭小的出租屋,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过每一个角落。床底!对!就是床底!那个阴暗、潮湿、布满灰尘、平时连扫把都懒得伸进去的角落,此刻成了这箱“生化武器”最理想的临时收容所!
他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床边,弯下腰,手脚并用地将书桌旁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纸箱拖了过来。然后,他深吸一口相对“干净”的空气,憋住气,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将那箱散发着不祥蓝黄光芒的鲱鱼罐头,狠狠地、深深地、如同封印邪神般塞进了床底最深处!
做完这一切,他像虚脱了一样,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房间里弥漫的气味依旧顽固,但源头被暂时封印,浓度似乎下降了一点点?
他抬起依旧红肿刺痛的手指,看着指尖沾染的一点可疑的、带着腥气的油渍,又闻了闻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芬芳”,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刮了一百张彩票……手指差点报废……就为了……一箱能把人熏进ICU的臭鱼?”陆仁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生无可恋,“系统……你赢了……论坑爹,你是专业的……”
他瘫坐在地上,死鱼眼无神地望着出租屋低矮的天花板,感觉自己的末世求生之路,从一开始就被系统带上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充满“芬芳”的诡异轨道。这画风……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而床底下,那二十西罐来自遥远北欧的“顶级馈赠”,正安静地蛰伏着,如同二十西颗沉睡的、散发着致命“魅力”的……气味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