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沿着钟楼外墙的排水管爬到三楼时，电子表显示23:05。夜风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她攥紧靴筒里的手机，金属外壳硌得脚踝生疼。刚才在巷子里甩掉林婉时，对方的嘶吼还在耳边回响——“你根本不知道她们做过什么！”
推开通风口的格栅，钟楼内部的齿轮转动声震得耳膜发颤。苏芮猫腰钻进夹层，借着月光看清下方的景象：巨大的青铜钟悬在穹顶下，西周分布着十二根齿轮轴，每根轴上都刻着奇怪的符号，与镜像装置上的标记如出一辙。
她蹲在横梁上，点开林婉的手机。相册里除了那张与刺青男人的合影，还有十几张老宅的照片，每张都标记着不同的日期，最新的一张拍摄于三天前，照片里赵警官正用钥匙打开老宅的门。
“赵叔也是同谋？”苏芮的指尖冰凉。她点开加密相册，输入“蝴蝶”作为密码，屏幕应声而开。里面藏着一份扫描的合同，甲方是“盛远地产”，乙方签名处写着陈默的名字，条款里赫然写着“拆除镜园及周边老宅，开发周期三个月”，落款日期是1999年5月——正是母亲“死亡”前一个月。
往下翻，一份录音文件跳了出来，标注着“拆迁谈判”。苏芮戴上耳机，赵警官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带着不耐烦的沙哑：“李琴（苏芮母亲）就是油盐不进，实在不行就按老规矩来。”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接话：“老板说了，月底前必须清场，她不签字，就让她永远签不了。”
是地产商的声音！苏芮猛地想起，去年盛远地产曾高调宣布要开发镜园周边地块，后来却突然搁置，原来是因为老宅和镜园的产权问题没解决。
加密相册的最后，是林婉的私人日记文档。苏芮滑动屏幕，心脏越跳越快：“2000年3月12日，陈默说我姐姐的死是意外，让我别查了。可我在他办公室看到了盛远地产的聘书，他是项目顾问……”“2010年7月5日，赵警官帮我进了档案馆，他说只要盯紧李琴的女儿，就能查到当年的真相。可他不知道，我早就和盛远的人搭上线了……”
原来林婉根本不是为了替姐姐报仇，她从十年前就成了地产商的内应，潜伏在档案馆，目的就是等苏芮出现，找到母亲的下落和老宅的产权证明。而赵警官，既是当年强拆阴谋的参与者，又是林婉的联络人，两头通吃。
“难怪赵叔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失踪’。”苏芮咬牙关掉手机，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齿轮卡壳的声响。她转身，看见林婉站在齿轮组旁，手里握着一把银色手枪，枪口正对着她的胸口。
“把手机还给我。”林婉的声音在钟楼里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那是我唯一的筹码。”
苏芮将手机举过头顶，却没有递过去：“盛远地产答应给你多少钱？让你连亲姐姐的死因都能伪造。”
林婉的手指猛地收紧扳机，脸色瞬间惨白：“伪造？我姐姐明明是被你母亲推下阁楼的！那天我就在楼下，亲眼看见的！”
“那是镜像！”苏芮厉声反驳，“镜园的镜子会扭曲真相，你看到的是被折射的假象！”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插画——阁楼的镜子正好对着楼梯口，从楼下看，很容易把施救的动作看成推搡。
“闭嘴！”林婉的情绪彻底失控，枪口剧烈晃动，“我姐姐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块蝴蝶吊坠，那是你母亲的东西！陈默说，是你母亲为了独吞老宅产权，才痛下杀手！”
“产权？”苏芮愣住了，“我母亲早就把老宅捐给文物局了，有捐赠证明！”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林婉心上，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齿轮轴上。“不可能……陈默给我看的产权转让书上，签字是你母亲的名字……”
“那是伪造的！”苏芮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盛远地产需要合法的拆迁手续，所以他们必须拿到产权证明。你姐姐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才被灭口，他们却把罪名推给我母亲！”
林婉的枪口缓缓垂下，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我姐姐……她只是想保住外婆留下的老钟表铺……”她的声音哽咽着，“那天她去镜园找你母亲，是想提醒她小心陈默……”
齿轮转动的声音突然变快，钟楼顶端传来钟摆晃动的巨响。苏芮抬头，看见时针正朝着午夜逼近。林婉突然抬起枪，却不是对着苏芮，而是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我帮着杀我姐姐的人做事……我还有什么脸活着……”
“别傻了！”苏芮扑过去夺她的枪，两人在齿轮组间扭打起来。手枪“砰”地一声走火，子弹擦过齿轮，溅起一串火花。齿轮突然卡住，巨大的青铜钟开始剧烈晃动，钟锤脱钩，朝着她们砸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苏芮拽着林婉滚到横梁下。钟锤重重砸在齿轮组上，零件飞溅，一根铁条擦着林婉的耳朵钉进墙壁。
林婉瘫坐在地上，看着那根嵌在墙里的铁条，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首流：“我母亲临终前说，钟表的齿轮走错一步，整个时间都会乱掉……我这二十年，就像个走错方向的齿轮……”她从口袋里掏出半块蝴蝶吊坠，递给苏芮，“这是在姐姐手里找到的，和你的拼起来，或许能打开什么。”
苏芮将自己的吊坠凑过去，两块金属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组成一只完整的蝴蝶。吊坠内侧突然弹出一小片金属，上面刻着一行字：“钟楼地下，真相比时间更重。”
就在这时，钟楼大门被猛地撞开，陈默带着两个黑衣人冲了进来，赵警官跟在最后，手里拿着手铐。“抓住她们！”陈默喊道，“吊坠一定在苏芮身上！”
林婉突然站起来，用身体挡住苏芮，手里的枪重新举起，对准陈默：“是你杀了我姐姐！是你骗了我二十年！”
陈默脸色大变：“疯女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林婉的声音异常平静，“我知道该怎么让时间回到正轨。”她按下手枪的保险，突然转身将枪口对准齿轮组的核心部件，“盛远地产给你的钱，买不走镜园的秘密！”
“不要！”陈默扑过来阻止，却己经晚了。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击中齿轮的核心轴承。巨大的青铜钟发出刺耳的嗡鸣，开始逆向转动，整个钟楼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坍塌。
“从地下通道走！”林婉推了苏芮一把，指着墙角的暗门，“密码是你母亲的生日！”
苏芮看着她挡在暗门前，看着赵警官扑过去想抓她，看着陈默的手下举起了枪。她攥紧手中的蝴蝶吊坠，冲进暗门。身后传来林婉的最后一句话，混着枪声和钟鸣，清晰地传了过来：
“告诉陈默，我姐姐说过，镜子照不出凶手，只会照出懦夫！”
暗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外面的混乱。苏芮沿着陡峭的台阶向下跑，指尖的吊坠传来温热的触感，仿佛有生命在跳动。
钟楼地下，藏着的究竟是母亲的下落，还是地产商更深的阴谋？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当青铜钟逆向转动的那一刻，所有被掩盖的真相，都将随着时间的倒流，一点点浮出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