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这位身经百战的老警长。哥谭警局的警徽，蝙蝠侠的披风，甚至小丑那歇斯底里的混乱……在这样无法理解、无法预测、更无法抗衡的存在面前，都渺小得如同尘埃。哥谭头顶的阴云，从未如此厚重，如此深不可测地笼罩着来自更高维度的、无声的漠然与威胁。
“叮铃铃——！”
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内部专线电话骤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如同警笛，瞬间刺破了办公室内死寂的烟雾和戈登沉重的思绪。他身体猛地一震，积攒的烟灰终于断裂，簌簌洒落在摊开的机密档案上，留下灰白的污迹。
戈登盯着那部不断尖叫的电话，仿佛看着一条盘踞的毒蛇。几秒钟令人窒息的停顿后，他布满老人斑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迟滞的沉重，缓缓伸了过去，握住了冰凉的听筒。
“戈登。”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听筒里传来他安排在码头区的心腹警探哈维·布洛克的声音，背景是呼啸的风声和隐约的警笛鸣叫，布洛克的语速极快，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急迫：
“头儿！码头区三号仓库！出大事了！企鹅人的‘清洁工’（指销赃和洗钱中间人）老查理……他……他和他手下六个马仔……全完了！”
戈登的心猛地一沉：“火拼？黑吃黑？”
“不！不是！”布洛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现场……现场他妈的根本不是人干的！没有枪伤！没有打斗痕迹！老查理……他整个人……像……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看不见的……粉碎机里！就在仓库正中间！地上……只有……只有一团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肉泥和碎骨渣！其他人……有的像是被瞬间压进了墙壁！像……像壁画！有的……像是被看不见的巨手……拧成了……拧成了麻花！骨头全碎了！头儿……这……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干的？！我们的人……好几个当场就吐了！”
戈登握着听筒的手瞬间变得冰凉，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一股寒意，比哥谭冬夜最刺骨的风还要冰冷，瞬间从他的脊椎骨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老查理！那个狡猾得像泥鳅、消息灵通得如同下水道老鼠的老油条！他死了，而且是以这种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令人作呕的方式！
是意外？某种未知的武器实验？还是某个“存在”在清理垃圾时，不小心泄露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足以将凡人碾成齑粉的力量？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缭绕的烟雾，死死盯住那份标注着“永久封存”的X档案。封面上，那行冰冷的结论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档案可以封存，但恐惧无法封存。真相的幽灵，正以最血腥、最不可名状的方式，从冰冷的纸页里爬了出来，再次踏入了哥谭的雨夜。而这一次，它留下的不再是模糊的光影，而是满地的血肉和刺骨的、令人灵魂冻结的绝望气息。
哥谭的阴影，在短暂的“平静”后，以更加狰狞的姿态，重新笼罩下来。
蝙蝠洞的冰冷空气仿佛凝固了。主控台上，幽蓝的屏幕光芒如同鬼火，映照着布鲁斯·韦恩铁铸般的侧脸，也映着屏幕上那团被无数尖端算法反复蹂躏、却依旧顽固地保持着混沌形态的幽蓝轮廓。它悬浮在虚拟的雨幕中，像一枚来自宇宙深处的、拒绝被解读的冰冷徽记。
“阿尔弗雷德，”布鲁斯的声音低沉得像洞窟深处岩石的摩擦，“能量特征的逆向建模？”
老管家站在他身后，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卢修斯先生的最新报告，少爷。”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技术性的精确，“基于它撕裂空间瞬间逸散的、被韦恩卫星阵列勉强捕捉到的残余辐射模型，以及瑞秋小姐、登特先生体内残留的、无法解释的微观能量‘印痕’逆向推演正在进行。初步结论是，其核心运作机制，似乎与量子层面的概率云操控存在某种扭曲的关联性。它并非首接施加‘力’，更像是瞬间‘改写’了特定微观粒子在特定时空点的‘存在状态概率’。”
布鲁斯的瞳孔骤然收缩。“概率操控？”这个词像冰锥刺入他的思维，“你是说，他让瑞秋‘恰好’没有受伤的‘可能性’，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必然’？让哈维坠落的‘轨迹’，‘恰好’被我接住的‘可能性’变成了‘唯一’？” 这比首接的力量更令人窒息。它意味着那个存在玩弄的不是物理定律，而是构成现实的底层逻辑！他感到一种面对绝对未知的眩晕，仿佛脚下的岩石变成了流沙。
“可以如此理解，虽然过于简化。”阿尔弗雷德谨慎地点头，“卢修斯先生打了个比方：它像是拥有一个可以瞬间将无数个平行宇宙中‘最佳结果’坍缩到我们主宇宙的……‘遥控器’。”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布鲁斯紧绷的背影，“但这种‘改写’并非无中生有，它需要锚点，需要……强烈的‘意图’。瑞秋小姐获救的‘意图’，强大到足以覆盖其他所有变量。”
“意图……”布鲁斯咀嚼着这个词，猛地转身，眼中压抑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所以，他‘选择’了瑞秋！他带着明确的‘意图’干预了！这算什么？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时兴起？还是……” 他逼近屏幕，手指几乎要嵌入冰冷的金属，“他认识她？或者……他认识我？” 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比哥谭的雨更刺骨。如果那个存在洞悉了他心中最隐秘的软肋，那蝙蝠侠的一切，盔甲、计划、原则，都将成为笑话。
控制台角落，那杯早己凉透的红茶表面，凝结的水珠无声坠落，砸在金属台面上，碎成更小的水滴。阿尔弗雷德看着布鲁斯眼中翻腾的、被窥视核心秘密的愤怒与恐惧交织的漩涡，沉声道：“少爷，无论它是什么，它留下了痕迹。强烈的干预必然留下回响。卢修斯先生正在尝试捕捉这种……‘概率改写’后的时空涟漪，或许能构建出反向追踪的路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