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帝王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檐角铜铃急响。
张太医扑通跪倒,药箱里的银针撒了满地。
半晌才哆哆嗦嗦回答道:"龙胎... 龙胎己殒。" 他的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李嫔娘娘此前曾中过寒毒,今又惊悸动了胎气... 这身子... 怕是再难..."
"再难什么?!" 苏浩辙猛地掀翻案几,满桌玉盏金碟砸得粉碎,琥珀色的流霞酿泼在李嫔裙角,与那摊血迹混作暗褐。
他俯视着瑟瑟发抖的老医正,墨玉扳指在掌心碾出刺耳的声响,"是再难有孕,还是再难活着?"
李丝韵扶着凤纹屏风向后退了半步,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见帝王袍角下那截九龙金靴正碾过张太医散落的银针,针尖反射的光映在御座蟠龙柱上,像极了传说中,十五年前,先皇处置巫蛊案时溅在龙柱上的血点。
殿外更漏梆子声又响了,这一回,连铜铃都吓得忘了作响。
帝王袍角的九龙金纹还在烛火下晃荡,李丝韵己提着紫色宫服的裙裾走到丹墀前,乌发上的赤金点翠步摇颤出细碎流光:"皇上息怒!"
她话音未落,裙摆边的珍珠流苏己擦过青砖,"李妹妹有孕之事,臣妾丝毫不知,臣妾身为中宫皇后,臣妾当真是... 当真是失职!"
苏浩辙眯眼盯着她发间那支点翠凤凰钗 —— 三日前他才将这钗赏给刚诞下七公主的皇后李丝韵,此刻凤凰喙尖的东珠正随着她叩首的动作,在金砖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殿内死寂中,唯有她腕上翡翠镯子磕在地上的声响,清脆得像在替满殿人喘气。
"皇后娘娘您言重了。" 李嬷嬷佝偻着背挪到主位旁。
银镶玉的指甲在李丝韵肩头轻按,那轻柔的触感却如同千斤重担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老嬷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您刚出月子便亲自盯着御膳房,把七公主的灵水分了一大瓶给御膳房,让他们做成了糕点,分给几个皇子吃。您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块……”
老嬷嬷的声音突然拔高,仿佛要让整个宫殿都听到她的话语,“昨儿个您还说呢,‘皇子公主都是龙裔,可不能厚此薄彼’!”
李丝韵猛地抬头,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反驳老嬷嬷的话,却发现自己竟一时语塞。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嬷嬷休要再说!”然而,她的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缓缓地转过身,广袖拂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清脆的声响。那碎瓷片仿佛是她破碎的心,而那道险险避开血迹的弧线,就像是她此刻摇摇欲坠的人生。
当她面对御座时,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坚定:“臣妾纵有千般理由,也难辞失察之咎。”
"够了。" 苏浩辙突然抬手
"传旨:李嫔的事... 刑慎司若查不出个子午卯酉,这宫里的银针,怕是要多伺候几个人了。"
李丝韵的手突然一松,而殿外更漏梆子声又响了,这一回,檐角铜铃竟应和着梆子声,摇出一串细碎的笑。
殿内烛火突然爆出灯花,将苏浩辙眼角的纹路照得分明。他听着李嬷嬷那句 "七公主的灵水",指尖无意识着腰间龙纹玉带,眼神冷冷扫过殿内众人。
在刘贵妃的脸上停留一瞬,后锁定李嫔。
众人不明白李嬷嬷话里的意思,唯有苏浩辙和赵全心中惊雷滚滚。
那灵水是神仙专为苏轻阳(七公主)所赐,连苏浩辙自己都不曾用一滴。皇后如今竟为了几个庶出皇子,用灵水做成糕点分出去?
这其中是有什么意思,还是巧合?怎么偏偏今日舍出了灵水?
苏浩辙此时将目光放在其他几位皇子身上。见几个皇子面色红润,并无异常,才微微松了口气。
有迹可查的东西,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的,定不会有问题。看来皇后与此事无关。
刘贵妃闻言扶着三皇子的手冰凉,翡翠护甲在孩子锦缎袄子上划出褶皱。
她盯着阶下李嫔鬓边晃动的东珠,耳畔还回响着李嬷嬷那句 "特意吩咐用灵水做了糕点"—— 方才三皇子去偏殿献礼时,确实拿了块梅花形状的糕点。
粉白的糕体上还嵌着颗亮晶晶的糖霜,此刻想来,那糕点定然有问题。
"母妃?" 三皇子被她捏得生疼,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儿臣就是吃了块梅花糕,甜得很..."
"闭嘴!" 刘贵妃低喝一声,惊得旁边的丽嫔都看了过来。
她强压下心头惊涛,指尖却止不住颤抖 —— 那灵水的事儿,满宫只有皇上、皇后和李丝韵身边的老人知道,李嬷嬷此刻当众说破,绝非无意。
那糕点一定有问题,故意说出来定是威胁本宫。
看来今日不宜再动手了,皇上知道那灵水的事情。
日后要找个时间,问问皇上。以后再找机会收拾那对母女,不必急于一时。
仔细检查完三皇子后,见没什么不妥后轻轻端起茶杯饮茶,不再有其余多余的动作。
其他人见刘贵妃没有下一步提示,便都先静观其变,喝茶的喝茶,看表演的看表演,目光不再关注刘贵妃。只有李嫔十分不甘心。
蓝泽与苏轻阳闲聊:"妈妈,这就是开始即结束?就这?"
苏轻阳笑道:"没结束呢,慢慢看吧。"
李嫔十分不解:如若那糕点有问题,李嬷嬷断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可现在贵妃娘娘却不让动手了!凭什么!!
现在自己的龙胎没了,以后都只能守着二皇子过日子。
我不甘心,决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白死。
于是李嫔决定孤注一掷,她微微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可怜兮兮、泪流满面地开口道:"皇上,求您救救我们的孩子!臣妾是被人害了,
这孩子,他还没来这个世界看看父皇,他就被人害死了,呜呜呜... 嫔妾心疼他,请您为嫔妾的孩子做主呀皇上。
呜呜呜..." 哭的犹如肝肠寸断。
苏浩辙抬眸盯着李嫔,声音平静道:"你说孩子被人害了,是被谁害了?你说出来,朕定会为他讨个公道!"
李嫔看着苏浩辙冰冷的眼神,浑身颤抖,哆嗦着开口道:"臣妾之前一首都好好的,就今日进入太和殿后,便有些腹痛。
臣妾想着今日是小公主的百日宴,臣妾不想伸张,便想忍到宴会结束后再传太医诊脉的,没想到,孩子没有了。
呜呜呜... 嫔妾对不起孩子,是嫔妾对不起皇上,请皇上为孩子做主。"
李嫔的哭声在殿内回荡,如泣如诉。
苏浩辙冷着脸下令传御林军围住太和殿,又命太医院全体太医速速赶来。
一时间,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连灯花都不敢冒头。众人皆屏息凝神,不敢多言。
李丝韵轻轻拍着怀中的苏轻阳,目光却落在赵贵人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
她怀中的小公主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殿内的众人,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着襁褓上的流苏。
不多时,御林军如潮水般将太和殿围得水泄不通,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气喘吁吁地赶到。
苏浩辙阴沉着脸,指着李嫔道:"仔细诊脉,看看她体内究竟有何不妥,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为首的王太医战战兢兢地走到李嫔身边,小心翼翼地为她诊脉。
他的手指在李嫔腕脉上轻轻搭了一会儿,脸色便愈发凝重起来。"皇上," 王太医声音颤抖着开口,"李嫔娘娘确实是动了胎气,而且…… 而且她体内似乎有一丝极为微弱的毒息。"
"毒息?" 苏浩辙挑眉,"何处来的毒息?"
王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回皇上,这毒息极为隐蔽,微臣也从未见过。不过…… 不过据微臣猜测,或许与今日宴会上的食物有关。"
苏浩辙的目光瞬间扫向宴会上的菜肴,眼神冰冷。"把今日所有的菜肴都给朕彻查一遍," 他沉声道,"若是发现有任何不妥,立刻禀报。"
就在这时,李嫔忽然伸手抓住苏浩辙的龙袍,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皇上,臣妾今日只用了几样点心,其中就有那梅花糕。
臣妾听闻,那梅花糕是用神仙赐给小公主的灵水制作的,想必是极为珍贵的。臣妾想着神仙的东西定然是好的,可以保佑臣妾腹中龙胎。
可臣妾吃了之后,便觉得腹中不适……"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
李丝韵闻言,心中冷笑一声。她怀中的苏轻阳忽然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呢喃,仿佛在回应李嫔的话。
李丝韵低头看着女儿,心中暗忖:这李嫔果然是沉不住气,竟然敢在灵水一事上做文章,当真是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