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彻底“魔怔”了。
新厂房角落被她划出了一块专属的“飞梭研究所”。工作台上堆满了各种木料、铁片、弹簧、牛筋、皮绳……墙上挂满了她画的、旁人看来如同天书的草图。她吃饭时拿着筷子比划投梭的轨迹,睡觉时梦里都在计算弹簧的力道和滑槽的角度,小脸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燃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火焰。
苏晚和沈月凝心疼她,变着法子给她补充营养,炖鸡汤,煮鸡蛋,但青黛往往只是匆匆扒拉几口,又一头扎进她的“研究所”。沈月凝更是成了她的“专属力工”和“寻宝鼠”,只要青黛画出图样,指明需要某种奇怪的材料,沈月凝总能想办法,或买或“借”,给她弄回来。
“月凝姐!这个铜环!内壁要磨得镜面一样光!一点毛刺都不能有!”青黛举着一个粗糙的铜环,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声音却异常亢奋。
沈月凝二话不说,拿起工具就开始打磨,动作一丝不苟。
“小姐!这个弹簧的力道还是不够!我需要更硬、更有韧性的钢丝!”青黛对着一个弹射无力的简易弹簧装置懊恼。
苏晚立刻翻查谢家提供的原料名录,寻找可能符合要求的供应商。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弹簧力道不够,梭子飞不远。
滑槽摩擦力太大,梭子卡住。
连杆机构设计不合理,经线开口不同步……
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材料的损耗和青黛短暂的沮丧。但她从不会沮丧太久,很快又会陷入新一轮的狂热思考和尝试中。她那股子百折不挠的韧劲,让苏晚都为之动容。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只有“青云叁号”在隔壁厂房低沉地轰鸣。青黛的研究所里依旧亮着灯。她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工作台上一个最新组装的、结构复杂的木铁混合装置——那是她构思的“自动投梭机构”的核心。
她深吸一口气,扳动了触发机关。
“咔哒!”一声轻响。
一根被强力牛筋弦拉紧的、头部装着尖锐撞针的木杆,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向前弹射而出!撞针精准地撞在放置在滑槽起点的一枚特制木梭尾部!
“咻——!”
木梭在撞针的猛烈撞击和滑槽的引导下,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灰影,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瞬间穿过模拟的“经线开口”,狠狠地撞在了对面缓冲的皮垫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速度!前所未有的速度!
“成了!飞梭!飞起来了!”青黛激动得跳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眼泪夺眶而出!多少个日夜的煎熬,多少次的失败重来,终于在这一刻,听到了那声梦寐以求的破空之音!
她扑到工作台前,颤抖着手拿起那枚木梭。梭体完好无损,滑槽光滑顺畅。
“小姐!月凝姐!快来看!我的‘飞梭’!成了!”青黛冲出研究所,激动地拍打着苏晚和沈月凝的房门,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苏晚和沈月凝被惊醒,披衣出来。当她们看到青黛手中那枚普通的木梭,再听她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刚才那“咻”的一声和“飞梭”的概念时,虽然对具体结构仍感茫然,但青黛眼中那狂喜的泪光和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让她们瞬间明白了——她成功了!又一次跨越了不可能!
“好!太好了青黛!”苏晚一把抱住激动得浑身发抖的小丫头,“快!组装到织机上试试!”
三人也顾不上夜深,合力将青黛的“自动投梭机构”核心部件,小心翼翼地安装到了一台搬进研究所的普通脚踏织布机上。青黛紧张地调整着位置、角度和牛筋弦的拉力。
调整完毕。青黛深吸一口气,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手投梭,而是用脚轻轻踩了一下旁边新增的一个踏板。
“咔哒!咻——!”
熟悉的机关触发声和破空声再次响起!木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快若闪电般在经线开口中穿梭了一个来回!而织娘需要做的,只是在梭子飞回的瞬间,踩动另一个踏板控制下一次经线开口,然后用筘打纬即可!
效率,提升了何止一倍!
“天啊……这……这梭子……真的在飞!”沈月凝看着那快得几乎留下残影的梭子,冷峻的脸上满是震撼。这完全颠覆了她对织布的认知!
苏晚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飞梭!纺织工业革命的关键一步!竟然在青黛的手中,在这个荒村小院变成了现实!
“青黛!你……你简首是……”苏晚看着那个因激动和疲惫而小脸通红的少女,找不出任何词语来形容她的天才,“这不仅仅是飞梭!这是织布机的革命!”
就在三人沉浸在巨大成功的喜悦中时,一个低沉而带着惊叹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研究所门口传来:
“好一个‘飞梭惊梦’!苏姑娘,看来谢某来得……正是时候?”
三人悚然一惊,猛地回头!
只见谢珩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研究所门口!他一身玄色常服,仿佛融于夜色,俊美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撼和激赏,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灼灼地锁定在工作台上那台安装了“飞梭”的织布机上!
他是怎么进来的?!沈月凝瞬间握紧了腰间的短匕,眼中寒光暴涨!青黛也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挡在了她的“飞梭”装置前。
苏晚心头剧震,瞬间涌起巨大的危机感!飞梭的秘密,竟然在诞生的第一时间,就被谢珩撞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