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桥上的叫卖声忽然静了一瞬。
裴三娘子捏着铜镜的手指微微发颤,镜面里映出的商贩们正以诡异的同步率转过头来。卖澄沙团子的小贩软剑一抖,剑尖竟挑着张熟悉的纸片——正是她今早用来包拓片的油纸!
"当心!"程九皋突然拽着她扑向船舱角落。三枚透骨钉"夺夺夺"钉在方才的位置,尾端缀着的铜铃铛刻着细密的星纹。
船身猛地倾斜。裴三娘子在颠簸中瞥见岸上更骇人的景象:那些"商贩"的脖颈后都闪着一点蓝光——和她妆奁里那枚"凤头钗"上的玉脉镜砂一模一样。
"接着!"程九皋抛来个青布包袱。裴三娘子接住的刹那,包袱皮突然自行展开,露出里面七枚形状各异的铜钱,每枚钱孔都穿着根金线。
"北斗厌胜钱。"他边说边用裁纸刀划破自己掌心,血滴在钱币上立刻化作青烟,"用你父亲教的于阗读镜法..."
河面突然炸开一道水柱。裴三娘子还未来得及反应,整艘粮船己被抛向半空。在失重的瞬间,她看见汴河底下沉着七口黑漆棺材,每口棺盖上都嵌着面铜镜——正是父亲拓片对应的那七种纹样!
"哗啦——"
粮船砸回水面时,程九皋的金线突然自行飞舞,在空中组成首残缺的《镜语》。裴三娘子福至心灵,抓起浸血的拓片迎向光线。当阳光穿透拓片上的针眼,在舱壁上投出的竟是完整的《七重泪》诗文!
"原来如此..."她突然想起儿时父亲握着她的手,在雪地上划过的那些看似无意义的线条,
"这些不是裂纹..."
"是于阗的星轨密码。"
岸边传来陶瓷碎裂的脆响。裴三娘子抬头,只见那些傀儡商贩正一个接一个地僵住,他们眼里的蓝光顺着金线流向河底棺材。程九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手臂上的金线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三娘子...快..."他吐着血沫指向最近的棺材,"第七面镜...在..."
话音未落,最后那个卖胡饼的"商贩"突然爆开,飞溅的陶瓷碎片中冲出个戴青铜面具的侏儒,手里捧着面边缘泛红的菱花镜。
"裴姑娘好眼力。"侏儒的声音像是砂纸磨铁,"可惜这'血镜'要换主人了。"他指尖在镜面一划,程九皋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些金线正从他体内被生生抽出!
裴三娘子想都没想就将金步摇掷向铜镜。步摇撞上镜面的刹那,整条汴河的水突然立起,在空中凝成巨大的水镜。镜中浮现出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蔡京身着天子衮冕,正在垂拱殿抚摸龙椅。而他身后跪着的文武百官,脖颈后全都闪着诡异的蓝光...
**《七重泪·宫墙谜镜》**(2150字)
水镜中的画面倏然破碎,化作万千雨滴砸落河面。裴三娘子顾不得擦拭满脸水渍,扑向蜷缩在船板的程九皋——他胸前金线尽数断裂,伤口却诡异地没有流血,反而泛出玉脉镜砂特有的靛蓝色。
"三娘子...看..."程九皋艰难地指向自己心口。皮肤下隐约有光点游动,组成了《镜语》中最晦涩的那句:"**陈素泪,又怜镜**"。
青铜面具侏儒突然怪笑起来。他手中的血镜嗡嗡震颤,镜面浮现出皇宫角楼上的铜钟——钟摆竟是由七枚铜镜拼接而成,每面镜中都囚禁着个痛苦挣扎的身影。
"寅时三刻,七蛊成煞。"侏儒倒退着跃入汴河,声音在水面下变得扭曲,"裴姑娘若想救人,不妨去查查令尊那本《于阗风土记》的第十七页..."
粮船猛地一震。裴三娘子回头,只见河底七口棺材正缓缓升起,棺盖铜镜里映出的全是程九皋的脸!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小册子,那本被血浸透的笔记第十七页上,确实画着面古怪的铜镜,旁边题着半联残诗:
**"歌彻小楼夜未央"**
"是声蛊!"她猛地扯过程九皋的算袋,铜钱叮当落地时自动排成北斗状。裴三娘子抓起染血的拓片按在天枢位,铜钱突然悬浮而起,在空中拼出完整的下联:
**"镜前人笑泪光藏"**
河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第一口棺材的镜面应声裂开,里面飘出的不是尸体,而是无数写着诗词的桑皮纸。裴三娘子接住一张,上面正是父亲的字迹:
"于阗镜术之要,在声律相谐..."
程九皋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心口的蓝光顺着金线流向其余六口棺材,每流经一口,棺盖铜镜就浮现一句《镜语》。裴三娘子数到第五面时,突然发现这些诗词的顺序,竟与父亲教她的《霓裳羽衣曲》指法完全一致!
"我明白了!"她抓起金步摇刺破指尖,在船板画下七个乐符。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汴河水突然倒流,露出河床上一座由铜镜砌成的八卦坛。坛中央矗立的石碑上,赫然刻着《镜语》的终极秘密:
**"七情所钟,皆为镜奴"**
石碑背面缓缓浮现血字,却是程九皋的笔迹:"三娘子,我即是第七镜。"
(本章完,下章将揭露程九皋的真实身份与镜术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