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给老子站住!”
独眼龙气急败坏冲到沟边,对着浑浊水面咆哮。
沟里水流湍急!
冰冷泥水裹挟两人,瞬间冲出好几丈远!
沈心怡死死抱住鹅黄衫少女,另一只手拼命划水,想稳住身形。
少女呛好几口水,惊恐咳嗽。
“抓住!抓紧我!”
沈心怡在激流中大喊,将少女手臂紧环自己腰上。
她奋力仰头,辨认方向。
浑浊水流打旋,推她们急速向下游冲去。
身后火光独眼龙怒骂声迅速远去,被雨声流水声淹没。
冰冷河水无情冲刷身体,带走仅存温度。
沈心怡咬紧牙关,靠强大意志支撑。
一只手死死搂住少女,另一只手拼命划水,努力让两人口鼻浮出水面。
每一次被浑浊浪头打中,都呛得肺腑生疼。
不知在冰冷黑暗激流中挣扎多久,就在沈心怡感觉西肢冻僵麻木、力气耗尽时,前方汹涌水势似乎平缓。
借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鱼肚白,看到一片茂密、风雨中摇曳的芦苇荡!
生的希望!
她爆发出最后力气,双脚奋力蹬水,朝芦苇荡拼命划去。
靠近岸边,一把抓住几根粗壮芦苇秆。
“快!抓住芦苇!”
她将少女推向岸边密集芦苇丛。
少女也筋疲力尽,求生本能让她死死抓住芦苇,挣扎往岸上爬。
沈心怡紧随其后,手脚并用攀着湿滑泥岸坚韧芦苇根茎,艰难爬上泥岸。
两人瘫倒泥泞河滩,浑身湿透沾满黑泥,如同地狱爬出的泥偶。
冰冷晨风吹过,冻得牙齿打颤。
鹅黄衫少女抱受伤脚踝,缩泥水里瑟瑟发抖,连哭泣力气都没有。
沈心怡剧烈喘息,肺部火辣辣疼。
挣扎坐起,第一时间摸向袖袋深处。
硬物还在!
她颤抖着手掏出冰冷沉重的玄铁令牌。
即使在冰冷河水浸泡许久,依旧乌黑沉凝,无丝毫锈蚀。
令牌上狰狞蟠龙纹路和几点暗红血渍,在黎明微光下,透着令人心悸的肃杀诡异。
它在激流中完好无损!
“或许,哪天有用!”
沈心怡紧攥令牌,冰冷触感让混乱的心绪稍安。
抬头扫视荒凉河滩茂密芦苇荡。
下一步……
该去哪里?
就在这时——
“唔……救……救命……”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游丝般呻吟,夹杂芦苇叶风吹动的沙沙声,隐隐飘来。
沈心怡浑身一凛,瞬间警觉!
猛地循声望去,声音似乎来自右前方那片最茂密芦苇丛深处。
鹅黄衫少女也听到,惊恐瞪大眼睛,下意识往沈心怡身边缩。
沈心怡示意噤声,将令牌重新塞回袖袋。
强撑疲惫冰冷僵硬身体,小心翼翼拨开层层叠叠挂冰冷水珠的芦苇秆,深一脚浅一脚朝声音来源摸去。
芦苇丛深处,湿冷地上,匍匐着一个人影。
拨开最后一丛挡在眼前的芦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红!
一大片暗红色血渍,浸湿那人身下泥地,即使被雨水冲刷稀释,依旧触目惊心。
血污浸透一件原本月白色的锦袍,袍上用银线绣精致云纹,此刻沾满泥泞血污。
视线向上移动。
一张年轻过分却毫无血色的脸。
眉眼紧闭,长长睫毛如鸦羽覆盖苍白眼睑下。
挺首鼻梁下,薄唇紧抿,嘴角残留一丝干涸血迹。
这张脸,即使在昏迷狼狈中,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近乎昳丽的俊秀,此刻被死亡的灰败笼罩。
沈心怡目光骤然凝固在这张脸上!
这张脸……
她认得!
不,应该说,原主花宁夏记忆碎片里,对这张脸有模糊印象!
虽只见过寥寥数次,但那惊鸿一瞥的精致轮廓,绝不会错!
是七皇子!
本该囚禁冷宫深处、最终默默死去的七皇子——慕容颜!
他怎会在此?
沈心怡视线猛地移向他胸口——
那里,一支折断的羽箭深深没入!
只留短短一截染血箭杆灰白尾羽暴露在湿透衣袍外。
伤口周围布料染成深褐色,更可怕的是伤口边缘皮肉呈现诡异青黑色……
连流淌出的血液都带着粘稠不祥的黑紫!
箭上有剧毒!
沈心怡心跳几乎停止。
她蹲下身,目光死死锁住少年胸前致命伤口诡异毒血。
冰冷雨水顺发梢滴落,砸在泥地。
就在这时,目光无意扫过少年紧握、因痛苦而指节发白的右手。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半掩泥泞血污,只露一角。
暗金色材质,在黎明微光下隐隐反射金属冷硬光泽。
上面似乎雕刻某种猛兽纹路……
沈心怡呼吸一窒。
一个近乎荒谬念头闪电划过脑海!
她颤抖伸出手,小心翼翼去掰开少年紧握手指。
冰冷手指僵硬无比。
费些力气,终于将他紧握手指一根根掰开。
一枚巴掌大小、沉甸甸的虎符,静静躺在他染血掌心。
猛虎下山,獠牙狰狞,象征无上兵权!
沈心怡如同被施定身法,僵在原地。
她缓缓地、如同慢动作般,从自己袖袋深处掏出那块同样冰冷沉重的玄铁蟠龙令牌。
将两件信物缓缓靠近。
令牌边缘,蟠龙怒张的利爪处,有一个奇特凹槽。
虎符边缘,猛虎扬起的后爪处,有一个同样奇特的凸起。
在熹微晨光下,在冰冷雨水中,在弥漫血腥味的芦苇荡里。
蟠龙令牌上的凹槽,与虎符上的凸起,严丝合缝,完美扣合在一起!
严丝合缝!
仿佛天生一体!
玄铁蟠龙令,可调太子私兵。
猛虎兵符,能掌天下雄师。
两件代表帝国最强大、最隐秘军事力量的至高信物,此刻竟以如此诡异方式……
同时出现在荒凉护城河滩,出现在本该死在冷宫的皇子手中,出现在穿书而来的小书虫面前!
沈心怡目光死死钉在两块严丝合缝的信物上,又缓缓移回七皇子慕容颜苍白濒死的脸上。
最后,落在他胸前那支毒箭青黑发紫的伤口上。
冰冷雨水顺额角落下,滴在虎符冰冷金属表面。
她沾着泥污血渍的手指,却鬼使神差般,轻轻抚过少年伤口边缘那粘稠、散发腥甜死亡气息的黑紫色毒血。
触感冰冷粘腻。
下一瞬,一声极轻极低、却又带着近乎疯狂穿透骨髓寒意的笑声,突兀从她沾满泥水的唇间溢出。
“呵……”
笑声在寂静芦苇荡散开,冰冷玩味,带着洞悉残酷游戏规则后的奇异兴奋。
她抬眼,望向远处风雨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巍峨都城轮廓。
嘴角那抹冰冷锐利的弧度,如同出鞘刀锋,在黎明微光中清晰刺眼。
哎!
看来这场穿书,注定要以血为墨,在这乱世绘卷上,写下属于她的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