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厚重的合金门隔绝了外界的风雪与杀机,却关不住内部骤然掀起的波澜。仓库区中央,老周不知从哪里翻找出一个锈迹斑斑但还能用的旧铁桶,里面燃烧着几块生态区修剪下来的枯枝,跳跃的火焰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也映照着围坐在旁、神色各异的众人脸庞。
吴婆抱着那个裹在厚毯子里、昏睡不醒的小女孩,坐在离火桶最近的地方,布满老茧的手温柔地拍抚着孩子的后背,眼神里充满了母性的怜惜。“这孩子…遭了大罪了。冻得跟个小冰块似的,手指头都发黑了,得赶紧处理。”她抬头看向林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小林,得留下她!这么小的娃,扔外面就是死路一条啊!”
小女孩在吴婆温暖的怀里无意识地蹭了蹭,发出一声小猫般的嘤咛。吴婆的心都要化了,连忙轻轻摇晃:“乖囡囡,睡吧,婆婆在呢。”她甚至没征求林秀的意见,就自作主张地给孩子起了个名:“瞧这小脸冻得,就叫‘小暖’吧,暖和和的,好养活。”
陈木坐在稍远一点的阴影里,正用一块干净的布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短刀上残留的污秽。火光跳跃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映不出半分暖意。他没有说话,只是擦拭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那把刀比什么都重要。但当他偶尔抬眼看向吴婆怀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时,冰冷的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
“留下?吴婆,您老糊涂了吧?”老周的大嗓门打破了短暂的温情,他盘腿坐在一个倒扣的塑料箱上,手里还捏着半块压缩饼干,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和焦虑,“咱这安全屋是啥地方?是咱最后的乌龟壳!是咱安身立命的根本!不是托儿所!”他挥舞着饼干,唾沫星子差点飞到火里。
“这孩子来历不明!谁知道她爹妈是啥人?有没有被丧尸抓咬过?身上带不带啥怪病?”老周越说越激动,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再说,咱自己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粮食、药品、能源,哪样不是精打细算?多一张嘴,还是这么小、啥活干不了的嘴,那就是个无底洞!还有最要命的!”他猛地指向天花板,仿佛能穿透合金看到外面的风雪,“灰隼!那群狗杂种盯上咱们了!带着个拖油瓶,万一暴露了,跑都跑不掉!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完!”
老周的话像冰锥子,句句扎在现实的要害上。吴婆抱着小暖的手紧了紧,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更有力的词,只能反复念叨:“可她这么小…这么可怜…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林秀坐在火桶的另一侧,跳跃的火焰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没有看争吵的两人,目光落在火焰上,眼神深邃。老周的担忧句句在理,安全屋的资源、防御、隐蔽性,都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吴婆的悲悯也无可厚非,那是人性深处最本能的善。而陈木的沉默,也是一种态度——一种基于绝对理性的考量。
她想起了风雪中便利店那对夫妇绝望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隐隐作痛。漠视,她做过一次,那滋味如同吞下烧红的炭。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就在眼前,救她出来时那微弱的哭泣和濒死的绝望还历历在目。再抛弃一次?她林秀做不到。
但留下,就意味着责任和风险。如何安置?如何确保安全?如何平衡资源?更重要的是,如何让团队接受?异能者和普通人,在资源匮乏、危机西伏的末世,如何共处?这不仅仅是收留一个孩子的问题,这是安全屋未来生存模式的一次重大抉择!
“好了。”林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老周的激动和吴婆的哽咽。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人,是我和陈木带回来的。责任,在我。”
她顿了顿,声音沉稳而有力:“留下她,不是出于单纯的怜悯。老周的顾虑,我都清楚。但安全屋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仅仅是苟延残喘吗?苏博士留下这里,是为了‘希望’。如果连一个濒死的孩子都不敢救,我们和外面那些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话让老周张了张嘴,最终没再反驳,只是烦躁地挠了挠头。吴婆眼中则燃起了希望的光。
“但是,”林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严肃,“留下,不代表没有规矩。安全屋的生存法则第一条是什么?”
“活着!”老周下意识地回答。
“对,活着!为自己,也为身边的人!”林秀的目光锐利起来,“所以,‘小暖’可以留下,但必须遵守规矩,也必须证明她值得留下!”
火桶里的木柴噼啪作响,火光跳跃,映照着众人沉思的脸庞。小暖在吴婆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梦呓。林秀定下的规则清晰而沉重:留下,但有条件。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将如何融入这个由异能者和末世法则构成的钢铁堡垒?她带来的,究竟是希望的火种,还是毁灭的引线?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