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受伤的野兽般蜷缩在山谷里，李震宇站在跑道尽头，看着那架美式运输机缓缓降落。螺旋桨卷起的狂风撕扯着他的军装下摆，如同撕扯着他此刻矛盾的心。
"系统，重新计算胜率。"
【当前战役胜率：64%】
【若陆明兰离开：胜率下降至52%】
【若豆蔻离开：胜率下降至58%】
【警告：关键人物撤离将导致历史修正概率降低】
李震宇的指节捏得发白。远处，担架队正抬着昏迷的豆蔻走向飞机，少女苍白的脸上还沾着炮灰，那支断了的梅花发簪被护士用纱布固定在她发间。陆明兰走在担架旁，白大褂己经换成朴素的蓝布旗袍，腰间却依然别着那把瓦尔特手枪。
"长官。"参谋小跑过来，"薛长官急电，日军27师团正在向万家岭移动，预计明天中午接敌。"
李震宇点点头，目光却黏在陆明兰的背影上。三天前那场战斗后，系统显示他与陆明兰的"羁绊值"突破了90%，这个数字让他胸口发闷。现在，他必须亲手切断这种羁绊。
"安排一个班的护卫，全程护送医疗队到重庆。"他顿了顿，"找军需官要两套便装，让她们下飞机就换掉军装。"
暮色西合时，李震宇在战壕里找到了陆明兰。女人正借着最后的天光缝补一件军装，针脚细密得像是要把所有未说的话都缝进去。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抬："豆蔻的烧退了。"
李震宇蹲下身，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草药香。战壕角落里，一只钢盔里栽着的野山菊开得正艳，不知是哪个士兵摆在这儿的。
"飞机明早六点起飞。"他声音干涩，"己经联系好重庆中央医院。"
陆明兰的针尖顿了一下，继续在布料间穿梭："我父亲的学生在那里当副院长。"她咬断线头，将军装叠好，"豆蔻的数学天赋不该埋没在战场上。"
一枚信号弹突然划破夜空，照亮了陆明兰半边脸庞。李震宇这才发现她眼角多了道细小的伤疤，像白玉上的裂痕。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时转为接过军装。
"带着这个。"他从兜里掏出个牛皮小本，"我在重庆的联络点和应急方案。"
陆明兰翻开本子，第一页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和地址，有些己经被血渍晕染。她指尖抚过那些名字，突然轻声问："这些都是你救不了的人？"
战壕外传来哨兵换岗的口令声。李震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系统突然在视野中疯狂闪烁：
【警告！情感参数异常！】
【历史修正概率急剧波动！】
"报告！"通讯兵的声音从战壕上方传来，"前沿观察哨发现日军侦察兵！"
李震宇猛地站起身，钢盔撞在木梁上当啷作响。陆明兰却从容地收好针线包，抬手替他正了正歪斜的帽檐。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他们己经这样相处了半辈子。
"去吧。"她嘴角噙着笑，眼里却映着炮火的光，"李旅长。"
黎明前的指挥部灯火通明。李震宇盯着沙盘上新增的日军标记，耳边是参谋们激烈的争论。系统不断更新着数据，但所有预测都指向同一个结果——明天将有一场恶战。
"旅座，您该休息了。"老炊事员端来碗冒着热气的面片汤，"陆医生嘱咐的，说您胃不好..."
李震宇接过碗，热气模糊了他的独眼。他想起金陵城初遇时，陆明兰蜷缩在教堂角落发抖的模样。那时系统显示她只是个关联度2%的普通幸存者，谁曾想现在...
"长官！"通讯兵突然闯进来，"运输机准备完毕，医疗队请求与您告别！"
跑道上的水汽凝结成霜，踩上去咯吱作响。豆蔻己经被抬上飞机，女学生们红着眼睛排队登机。陆明兰站在舷梯下，旗袍外披了件男式军大衣，显得格外单薄。
"这个给你。"她递来一个油纸包，"胃药和安神的方子，都在里面写清楚了。"
李震宇接过药包，触到对方冰凉的指尖。他想说很多话，关于那晚在指挥部的姜汤，关于她腰间的手枪，关于系统里那个可笑的"羁绊值"...但最终只是干巴巴地嘱咐："到了发报。"
螺旋桨开始轰鸣，刮起的风沙迷了人眼。陆明兰突然上前一步，在李震宇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的唇己经贴上了他右眼的那道伤疤。这个吻轻得像片雪花，却烫得他浑身一颤。
"活着。"她在引擎声中大喊，将那块祖传玉佩塞进他口袋，"我会回来取它的！"
李震宇站在原地，看着运输机变成天边的一个黑点。胸口玉佩还残留着体温，系统光幕在视野里疯狂闪烁：
【关键人物脱离战场！】
【历史改变概率下降至45%！】
【建议立即采取补救措施！】
他缓缓握紧玉佩，上面"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字迹硌着掌心。远处传来炮火试射的闷响，新的战斗即将开始。
"传我命令。"李震宇转身走向指挥部，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全旅进入一级战备，死守万家岭主峰。"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日军27师团的炮火覆盖了前沿阵地。李震宇站在观察哨，望远镜里是潮水般涌来的敌军。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突然笑了。
"系统，重新计算胜率。"
【当前战役胜率：51%】
【检测到指挥官情感参数异常】
【胜率预测模型失效】
炮弹在附近炸开，震落他一身泥土。李震宇举起手枪，独眼中倒映着漫天烽火。他知道，有些仗不是为了胜率而打的。
"为了西万万同胞！"他跃出战壕，"杀敌！"
士兵们的怒吼声与枪炮声混成一片。在震耳欲聋的战场上，李震宇仿佛听见了豆蔻唱的《秦淮景》，听见了陆明兰那句轻飘飘的"活着"。他迎着弹雨冲锋，玉佩贴着心口发烫，像一颗永不冷却的子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