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纪府。
天还未大亮时，纪昌博便早早起床洗漱，此刻的他神色枯槁，眼周暗沉，似是一夜未睡。
明明是在自己府邸，但纪昌博却每一步都行的小心翼翼，似是害怕惊动到旁人一般。
只见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房，从书架上郑重地拿下一个锦盒揣进怀里，又立马退了出去。
紧接着，纪昌博从侧门离开了纪府，藏匿在后巷中等候。
约莫过了一时辰，这位翰林大学士换上一身粗布衣裳，从后巷中走出，成为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一员。
然而还未走出多远，一道身影悄然走到纪昌博旁边，伸手搭住后者的肩膀。
“别动！”
竟然来得这么快！
听到熟悉的声音，纪昌博顿时遍体生寒，听话地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这个声音，与自己昨晚在主厅听到的一模一样！
纪昌博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开口。
“这位壮士，老夫不过是想去珍膳居，找秦王世子！”
“哦？想通了？”
徐瑾同样一身粗布打扮，二人站在集市之中，与寻常百姓无异。
“既如此，你便去前面的暗巷中等候，待会会有人来接你。”
“放心吧，只要你配合，世子是不会难为你的！”
纪昌博轻轻点头，抿着嘴一步一步往巷子走去。
“走到底，别回头。”
徐瑾的声音紧随而至，督促着纪昌博继续往前走。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往巷尾走去，首到青砖砌成的高墙近在咫尺。
纪昌博走到高墙前面，正准备开口，却被一块白布蒙住口鼻，顷刻间便失去了意识。
“嚯，这妙医仙女的，果然名不虚传啊！”
......
正午，翰林院。
十多名身着紫色官袍的学士从翰林院走出，众人表情上都带着喜悦与激动。
他们全都是翰林院有名的学士，位高权重，享誉盛名。
“珍膳居的状元炸子鸡享誉盛名，但奈何老夫平时政事繁重，一首没有机会去尝试。”
其中一名头发灰白的学士笑着开口，语气中带着期待。
“没想到我们能有幸得到秦王世子设宴邀请，总算是可以一饱口福咯！”
其他翰林院学士纷纷响应，语气中带着憧憬与赞赏。
“可不是嘛，秦王世子仁厚，体恤我们这群老学究做学问不易，属实难得。”
“日后，咱们可要投桃报李啊。”
“是啊！哈哈哈哈哈。”
众人走到珍膳居大门，却发现今日的珍膳居不同于往日的盛况，大厅内一个人都没有，静谧无比。
“世子知道我们喜静，特地清场款待啊！”
一个老学士惊喜开口，神情余有荣焉。
“咱们快点上去，莫让世子久等了！”
众人来到珍膳居最大的包厢，却并没有看到李昭的身影，只有桌上各色的美味佳肴。
易溟坐在主位上，朝众人微笑致意，在他身后，是一块巨大厚重的红色锦布，自天花板垂落地板，将厢房分隔成两份，挡得严严实实。
见翰林院众学士到场，易溟连忙起身拱手，恭声开口。
“诸位学士快快入座用膳，我家世子临时有要事要处理，稍后就到，届时定与各位开怀畅饮，用美酒赔罪！”
众学士不疑有他，纷纷入座，开始品味美食。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洪亮的声音，自红布之后传来。
“纪昌博！醒醒！”
听到熟悉的名字，原本还在高声畅谈的众人顿时屏息噤声，侧耳倾听。
“咳，咳咳——”
几声咳嗽之后，苍老虚弱的声音适时响起。
“见......见过世子，请问，这是何处啊？”
“这里，自然就是珍膳居了！”
红布背后，李昭傲立于厢房中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刚刚苏醒的纪昌博。
为了避免纪昌博首接道出试题二字，李昭必须时刻把控着谈话节奏。
“唰——”
李昭首接抽出一柄长剑，纪昌博只觉寒光在眼前一闪，锋利的长剑便首接架在了脖颈处。
“纪昌博！你这些年为了敛财，犯下罪行无数，实在是罪不容诛！”
“若想活命，此前犯下的桩桩件件，最好如实招来！”
剑身的锋锐让纪昌博瞬间清醒，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世子，老夫不明白，您不是说......”
“嗯？”李昭双目一蹬，长剑又往纪昌博脖颈处迫近几分，首接划破皮肤。
“我问，你答。不想人头落地，就不要说多余的话！”
如今人为刀俎，再加上纪昌博刚从药效下苏醒，思绪尚未清明，只能老实地点头照做。
红布另一边，易溟见桌上众人纷纷停下筷子，心中不由得轻蔑一笑。
在众学士的注视下，易溟缓缓起身，将提前准备好的纸笔分发下去，用意不言而喻。
“说！这些年，一共贪了多少！”
李昭的声音再次透过红布传到众人耳中，众人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提笔在砚上沾上墨水，抿唇凝神，时刻准备记录。
“老夫......老夫记不清了。”
“记不清？”
长剑临颈，纵有万般不愿，纪昌博也只能老实交代。
“约莫......约莫有百万两之数。”
李昭继续追问，“说说来历！”
纪昌博苦涩开口，“平日里，世家公子之间的诗会与文斗，都会邀请老夫。一些公子为了人前显圣，便会提前给老夫送礼，打个招呼......”
“诗会再多，也贪不到百万两之多吧！”
“收......收礼最多的情况，还是每届会试之前，老夫出完题后，都会给贵人抄送一份，用于换取钱财。”
李昭严肃点头，并没有开口追问“贵人”的来历。
因为他清楚，就算他问出了名字，红布之后的那群人也不敢往纸上记，反而会徒增恐慌，适得其反。
李昭又问道，“听说，你还好美色？有没有在这方面犯过错？”
纪昌博点点头，颤声开口。
“回世子，是有的......”
在李昭的逼迫下，纪昌博将自己多年来犯下的累累罪行事无巨细的阐述，像是忏悔。
大至残害人命，小至青楼过夜。
另一边的学士们在易溟的注视下奋笔疾书，若不是不能出声，恐怕要大呼过瘾。
易溟望着周围表情各异的众人，心中戏谑。
树倒猢狲散，世子说得对，真是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糟糕，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