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的呼啸如同丧钟，在赵家别墅外久久回荡，最终归于沉寂。红蓝闪烁的光芒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赵凡苍白的脸上投下最后一道冰冷的残影，随即彻底消失。别墅内死寂一片，佣人们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大厦将倾的恐慌和尘埃落定的虚无。
赵凡驱动轮椅，缓缓滑到窗边。他掀开窗帘一角，看着警车押送着面如死灰的赵震辉离去，看着昔日门庭若市的赵家大门被贴上封条。没有快意，只有一片深沉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空茫。这场精心策划、步步惊心的复仇，终于以赵镇、赵震辉的覆灭和王家的崩塌落幕。他和王雅柔，这两个被命运偷换的棋子，掀翻了棋盘，埋葬了棋手。
手机在掌心震动。卫星加密通道的信息：【安全屋：西郊，青山疗养院旧址，C栋203。钥匙在门垫下。】
青山疗养院旧址？赵凡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是赵家早年投资失败的一个项目，早己废弃多年，荒凉偏僻。王雅柔选择了那里作为风暴后的避风港。他回复：【收到。一小时后到。】
他迅速收拾了仅有的必需品——现金、几件换洗衣物、最重要的加密U盘和卫星电话，塞进一个不起眼的背包。没有惊动任何人，他驱动轮椅，悄无声息地从别墅后门离开，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一小时后。
废弃的青山疗养院如同巨大的怪兽骸骨，矗立在荒草丛生的山坡上。C栋更是破败不堪，墙皮大片剥落，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的像骷髅的眼窝。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腐朽的气息。
赵凡按照指示找到203室。门垫下果然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他打开门，一股更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一张铁架床，一张缺腿的桌子，一把椅子。但出乎意料的是，房间被打扫过，灰尘被清理掉，床上铺着干净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旧床单，桌上放着一盏充好电的露营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窗台上，甚至放着一个插着几支不知名野花的破旧玻璃瓶，为这死寂的空间增添了一抹微弱的生机。
王雅柔正背对着门，站在窗边。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灰色运动服，身形依旧清瘦单薄，背脊挺首。晨曦的微光勾勒着她清冷的侧影。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身。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大仇得报的释然？还是……面对彼此真实身份的茫然与无措？
赵凡看着她。那张在火光下脆弱苍白的脸，此刻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平静，但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少了几分刺骨的恨意，多了几分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她同样看着他，看着他疲惫苍白的脸，看着他依旧打着支架的腿，看着他眼中同样翻涌的复杂情绪。
没有拥抱，没有欢呼，甚至没有一句问候。只有一种无声的、沉重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他们成功了，但也彻底撕碎了过去的身份和人生。前路，只剩下一片未知的废墟。
“这里……还行。”王雅柔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指了指铺好的床铺和窗台上的花，“小峰弄的。”
赵凡的目光落在那些倔强盛开的野花上，心头微动。他驱动轮椅进入房间，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荒凉。“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将背包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房间，“你……伤怎么样了？”
“皮外伤，没事。”王雅柔的回答依旧简短。她走到桌边，拿起一个保温桶，“粥。热的。”
赵凡这才感到胃里空得发慌。他接过保温桶，拧开盖子，温热的米香混合着淡淡的肉糜气息弥漫开来。他沉默地吃着，动作有些缓慢。王雅柔坐在那张缺腿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朦胧。
两人之间，只剩下赵凡喝粥的轻微声响。没有往日的剑拔弩张和冰冷算计，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沉重疲惫的平静。他们像两只在暴风雨中侥幸靠岸的船，伤痕累累，搁浅在同一片陌生的沙滩上，茫然地看着眼前这片被摧毁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