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咸鱼穿成烧火丫头1
空气是凝固的、发馊的油脂。厚重窗帘严丝合缝地垂落,将整个城市的光与声都隔绝在外,只留下这一方不足十平米的囚笼。唯一的光源是床上那台老旧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幽幽蓝光映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林怡蜷缩在堆叠如山的被褥里,身体陷下去,几乎要被那些揉成一团的衣物、散落的薯片包装袋、几个硬邦邦没拆封的外卖盒吞没。
屏幕里,一具被精心布置过的尸体躺在解剖台上,法医冷静的旁白念着专业术语。这是她今天重刷的第三部刑侦剧。那些离奇的死亡、缜密的推理、最终揭晓的真相,像吗啡,短暂地麻痹着神经深处那永不停歇的、令人窒息的疲惫和无价值感。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黏稠的沼泽里跋涉,肺部沉重。她知道自己该拉开窗帘,该清理掉那些散发着隔夜饭菜酸腐气的外卖盒,该回复手机屏幕上那几十个刺眼的红色未读标记——父母的、前同事的、大学时仅剩几个朋友的。每一个小红点都像一枚烧红的针,扎进她早己溃烂的神经末梢。
社交恐惧症。
重度抑郁。
诊断书上的白纸黑字是判决,也是她自我放逐的通行证。
工作?
半年前就辞掉了。
最后一次踏出这扇门,是去楼下便利店买泡面,仅仅五分钟的路程,心跳得快要撞碎肋骨,后背被冷汗浸透,视线模糊,世界在尖锐的耳鸣声中扭曲旋转。从那以后,这间出租屋就成了她的子宫,也是她的坟墓。
靠着账户里快见底的积蓄和父母每月小心翼翼打来的、带着担忧又不敢多问的钱,她勉强活着。活着,仅仅是生物意义上的。
一阵剧烈的反胃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喉咙发紧。她猛地抓过床边半瓶冰凉的矿泉水,灌了几口,试图压下那阵恶心。冰水滑过食道,带来短暂的清明,随即是更深沉的虚脱。胃袋空空地绞痛,发出沉闷的鸣响,提醒她该进食了。可她看着床头柜上那堆外卖软件图标,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厌倦和恶心。
“正宗川味老火锅”、“粤港茶餐厅”、“麻辣香锅特惠”……图片上红油翻滚,食材。她熟练地点开收藏夹里一家评价尚可的川菜馆,手指悬在“麻辣烫”的选项上,犹豫了几秒,还是加了双倍的辣油和花椒。指尖划过屏幕,完成支付。动作麻木,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唯一能撬动她这滩死水微澜的,除了那些虚构的凶杀案,大概就是对辛辣滚烫食物的病态执念了。那灼烧感从舌尖一路蔓延到胃里,像一场微型的自焚,能短暂地烧掉一点盘踞在骨头缝里的阴冷和麻木。即使这城市的所谓“麻辣”,永远差了那么一股子首冲天灵盖的、酣畅淋漓的劲道。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房间重新沉入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晕里。剧集里,警探正对着嫌疑人步步紧逼。林怡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却又像穿透了屏幕,落在虚空里某个看不见的点上。疲惫感,那巨大的、粘稠的、无孔不入的疲惫感,再一次像涨潮的海水,温柔而冷酷地漫上来,淹没了脚踝、膝盖、胸口…最终没过顶。
她是一条被冲上现代沙滩的咸鱼。
阳光太刺眼,人群太喧嚣,海水退得太快。
她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在名为“存在”的干涸沙砾上,等待着被风干,或者被下一波潮水彻底卷走,消失无踪。
连挣扎的力气都早己耗尽了。
窗外,城市的霓虹不知疲倦地闪烁,车流汇成光河,永不停歇地奔腾。那些光透过厚重窗帘最细微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极细、极淡的惨白亮线,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