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靠坐在另一侧,侧脸对着窗外流动的光影,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沉默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似乎在平复着什么,又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终于,他打破了这份粘稠的寂静。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或者说是烦躁?
“你是傻吗?”他开口,没有看她,语气硬邦邦的,“酒会不能喝这么多,不会拒绝吗?”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训斥意味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许眠因酒意和刚才亲密接触而格外柔软的心湖。若是平时,她可能会觉得刺耳,会立刻竖起防御的刺反驳回去。但此刻,或许是酒精麻痹了神经,或许是残留在他怀抱里的安全感作祟,又或许……是他递来的那杯温热解酒的茶太过熨帖,许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从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和……一丝想要撒娇的冲动。
她抱着保温杯,侧过身,微微歪着头看向林渡线条冷硬的侧脸,声音带着酒后的软糯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憨:“我……我也不想喝那么多呀……”她拖长了尾音,像在抱怨,更像在诉说委屈,“都是一些老总,端着酒杯过来,说着恭喜的话,还说不喝就是不给面子……我哪好意思一个个都拒绝嘛……” 她说着,还下意识地轻轻晃了晃脑袋,几缕发丝滑落到颊边,眼神迷蒙又带着点小无辜。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撒娇的语气和神态,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过林渡的耳膜和心尖。他敲击膝盖的手指猛地顿住,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倏地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愕然,首首地撞进许眠那双因酒意而水汽氤氲、此刻正懵懂又带着点小委屈望着他的眼睛里。
她……这是在撒娇?
林渡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一股陌生的、带着点麻痒的悸动感瞬间蔓延开来。他习惯了她的倔强、她的独立、她在协议框架下的疏离客气,甚至她偶尔被惹毛时像小豹子一样的反击。却从未见过她如此……柔软、依赖,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模样。
这陌生的许眠,让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准备好的那些“下次要学会拒绝”、“应酬要有分寸”之类的说教,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看着她,看着她微红的脸颊,迷蒙的眼睛,还有那微微嘟起的、带着光泽的唇瓣……
车厢内的空气似乎更粘稠了,温度也在无声地攀升。司机专注地开着车,仿佛一个透明的背景板。
许眠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语气的不对劲,脸颊更烫了,连忙垂下眼睫,掩饰性地又喝了一大口茶,才小声地、带着真诚的感激补充道:“……谢谢你,来接我。” 声音轻软,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过。
林渡看着她低垂的、泛着粉色的脖颈,听着她那声软糯的“谢谢”,胸腔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和之前因魏威而起的不悦,奇异地被一种更深沉、更柔软的情绪取代。他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但紧绷的下颌线,却在不经意间柔和了许多。
一路无话,却不再有初时的尴尬。一种微妙而温煦的暖流,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车子终于驶入别墅车库。林渡率先下车,绕到许眠这边,替她拉开车门。许眠抱着空了的保温杯,扶着车门下来,晚风吹来,让她稍稍清醒了一点,但脚步还有些虚浮。林渡没有扶她,只是沉默地走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夜风。
回到灯火通明的家中,方才车里的那点旖旎似乎被明亮的灯光驱散了些许,两人之间又恢复了那种微妙的距离感。许眠小声说了句“我先去收拾一下”,便逃也似的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只想快点换下这身束缚的礼服,洗去一身的酒气和……那挥之不去的、属于他的气息。
林渡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在原地站了几秒,才转身走向客厅。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露出线条利落的锁骨,显得有些疲惫,又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余韵。
许眠在卧室里,有些手忙脚乱地拉下礼服的拉链,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冰凉的真丝布料贴在微烫的肌肤上,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她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双颊依旧泛红、眼神还有些迷离的自己,回想起车上自己那近乎撒娇的语气,懊恼地捂住了脸。
天啊……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林渡会怎么想她?他会不会觉得她很轻浮?很……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