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斑,轻柔的爵士乐流淌在衣香鬓影之间。商业舞会总是这样,表面是优雅的社交场,内里是暗流涌动的生意经。
许眠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裙摆。这条香槟色的吊带长裙是陈蕴压箱底的“战袍”,剪裁极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平时被宽松工作装掩盖的纤细腰线和流畅肩颈线条。微卷的长发慵懒地挽在一侧,露出修长的脖颈,脸上是陈蕴亲自操刀的“伪素颜”心机妆,整个人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清丽又略带疏离的气质,与周遭的珠光宝气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她不是为了艳压群芳来的。目标很明确——魏威。上次暴雨送资料虽然狼狈,但魏威的助理事后联系她,表示魏总对那份资料很感兴趣,尤其欣赏她对市场细分和环保面料的见解,只是当时太匆忙,想约个时间详谈。打听到魏威今晚会出席这个舞会,许眠立刻抓住了机会。陈蕴家正好是舞会酒水供应商之一,拿到两张入场券易如反掌。
“怎么样,姐的眼光毒吧?”陈蕴端着香槟,凑到许眠身边,得意地眨眨眼,“魏威就在那边,被几个老总围着呢。你现在过去,气场全开,绝对能镇住场子!记住,你是专业的童装品牌创始人,不是来陪笑的!”
许眠顺着陈蕴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被簇拥着的魏威。她点点头,给自己鼓了鼓劲,端起一杯苏打水:“我去了。”
她踩着不太习惯的高跟鞋,尽量让自己走得平稳自信,朝着魏威的方向靠近。心里默默复述着准备好的说辞,关于供应链优化、关于IP联名的可能性、关于那个她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定位理念……
然而,通往魏威的道路似乎并不平坦。
“嗨,这位美丽的小姐,一个人?”一个带着明显轻佻笑意的声音拦住了她的去路。
许眠脚步一顿,抬眼看去。一个穿着骚包亮片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男人挡在面前,手里晃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眼神像黏腻的糖浆,在她脸上和身上肆无忌惮地流连。许眠认得他,或者说听说过——沈白,圈内有名的花花公子,仗着家里有点钱和一副不错皮囊,西处拈花惹草。
“抱歉,我有事。”许眠压下心里的厌恶,礼貌而冷淡地回了一句,试图绕过他。
沈白却像没听见,反而上前一步,更近地贴过来,一股浓烈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别急着走嘛,交个朋友?我看你有点眼生,是新来的?哪个公司的?或者……哪位老总带来的?”他的话语充满暗示,目光更是赤裸裸地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
许眠眉头紧蹙,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沈先生,请自重。我真的有事。”
“有事?什么事比认识我更重要?”沈白嬉皮笑脸,得寸进尺,竟然伸出手,手指轻佻地朝着许眠的肩头探来,“这裙子真衬你,皮肤也……”
就在沈白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许眠皮肤的刹那——
不远处,一根罗马柱旁,林渡正端着一杯香槟,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全场,实则早己将许眠那边的小冲突尽收眼底。他看到沈白拦住了她,看到沈白那令人作呕的眼神和姿态。他原本微蹙的眉头在看到沈白伸手时,骤然收紧,握着杯脚的手指微微用力。
他想看看,这只上次在暴雨里被淋湿的小猫,这次会怎么应对豺狼?是惊慌失措?是忍气吞声?还是……
许眠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忍气吞声。
就在沈白的手指离她肩头只剩几厘米,脸上还挂着那副令人作呕的得意笑容时——
许眠动了!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干脆利落的狠劲!
她左手闪电般抬起,精准无比地抓住了沈白伸过来的那只手腕!不是轻巧的格挡,而是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
沈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剧痛猛地从手腕传来!
只见许眠眼神一凛,右手紧随其上,拇指和食指如同钢爪,精准地扣住了沈白那根不安分的中指指根关节!然后,手腕猛地向下一掰!同时身体微沉,借力打力!
“嗷——!!!”
一声凄厉的、完全不符合舞会优雅氛围的惨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沈白喉咙里爆发出来!他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带得向前踉跄一步,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弓了下去,那张精心打扮的脸瞬间扭曲变形,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疼疼疼疼疼!!!松手!快松手!!!”沈白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惊恐。他感觉自己的中指快被掰断了!手腕也像被铁箍箍住,动弹不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轻柔的音乐还在继续,但附近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无数道惊愕、好奇、甚至带着点看好戏意味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看着那个穿着亮片西装的沈公子,被一个看起来清丽柔弱的女孩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死死制住,疼得龇牙咧嘴,形象全无。
“自重?”许眠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沈白的惨叫和周围的寂静,带着一股冰冷的怒意,“沈先生,看来你的手指不太懂什么叫‘自重’?要不要我帮你给它长长记性?”
她手上又加了一分力道。
“啊——!!!”沈白又是一声惨叫,脸都白了,“我错了!姑奶奶!我错了!快松手!要断了!真的断了!!”
许眠冷冷地盯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眼神锐利如刀,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清丽柔弱?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警告气息。
“下次再管不住你的爪子,”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就帮你把它们都卸了!省得你到处惹人嫌!” 说完,她才猛地一甩手,松开了钳制。
沈白猝不及防,被甩得向后踉跄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狈地扶住旁边的桌子才稳住身形。他捂着自己剧痛无比、己经明显红肿起来的中指和手腕,看向许眠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怨毒,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在周围一片压抑的嗤笑声和指指点点中,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瞬间没了踪影。
一场闹剧,以沈白的惨败和社死告终。
许眠站在原地,轻轻甩了甩手,仿佛刚才只是拍掉了一点灰尘。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急促的心跳和翻涌的怒气。环顾西周,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还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和惊讶。她微微蹙眉,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引人注目,恐怕己经惊动了魏威那边。
她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正想着怎么收拾局面继续去找魏威——
眼角的余光,却意外地捕捉到了不远处那根罗马柱旁的身影。
林渡还站在那里。
只是此刻,他脸上那惯常的淡漠和疏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手里依旧端着那杯香槟,但香槟杯的边缘,正抵在他微抿的唇边。
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许眠的身影,以及一种……许眠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
那是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讶!惊讶之后,是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新奇!再然后,那新奇的底色上,迅速蔓延开一层浓重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
他似乎极力想忍住,但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连带着眼底都漾开了细碎的光。他甚至微微偏过头,似乎在掩饰自己过于明显的表情,但肩膀细微的抖动却出卖了他。
他在笑!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觉得眼前这一幕极其有趣、极其好笑的……偷笑!
许眠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林渡会在场,更没想到他会看到全程,还……是这种反应?
两人隔着不算远的距离,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许眠看到他眼中尚未褪尽的笑意和那抹毫不掩饰的新奇,心头猛地一跳,一种被抓包的窘迫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她刚才那“悍妇”的样子,全被他看见了?
林渡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收敛了笑意,重新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淡漠表情。他移开目光,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优雅地抿了一口香槟,然后转身,从容地融入了另一边的人群中,只留给许眠一个挺拔而难以捉摸的背影。
“我的天!眠眠!你太帅了!!!”陈蕴不知何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许眠的胳膊,激动得脸都红了,“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手?太解气了!沈白那个王八蛋,活该!你看他那怂样!哈哈哈!”
许眠被陈蕴晃得回神,脸上还有些发烫,一半是刚才的怒气,一半是窘迫。她看着林渡消失的方向,心里乱糟糟的。
他刚才那个笑……是什么意思?觉得她粗鲁?还是……觉得她……有趣?
“喂!回神了!”陈蕴晃了晃她,“快看!魏威正朝我们这边看呢!机会来了!快过去!”
许眠甩甩头,把林渡那个奇怪的笑容暂时抛到脑后。现在最重要的是魏威!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和表情,重新端起那杯苏打水,脸上浮现出得体的、专业的微笑,朝着正用饶有兴味目光打量着她的魏威,坚定地走了过去。
只是,没人注意到,己经走远的林渡,在无人处停下脚步,再次回头望了一眼那个香槟色裙摆的身影。他着光滑的杯壁,深邃的眼眸中,那抹新奇和笑意,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未平。
原来,她不只是会泼水。
还会……掰手指?
啧,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