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市中心某法庭。
我站代理席上,整理着手中的文件,耳边是对方律师喋喋不休的代理词。空调冷风从头顶吹下来,让我的手臂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这是一起再普通不过的离婚案,我的委托人李太太坐在原告席上,肩膀微微发抖,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
"审判长,我的当事人王先生从未有过任何不当行为,原告的指控纯属臆测。"对方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笃定,"我们请求法庭驳回原告的无理诉求。"
我瞥了一眼被告席上的王先生,他西装革履,表情诚恳,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老实本分的男人。但我知道,就在上周,他还和公司前台在酒店开房,被私家侦探拍了个正着。
"蔡律师,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法官转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拿出那些照片,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法庭的灯光变成了一条条光带,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这种感觉我很熟悉——我的能力又要发作了。
"审判长,请允许我暂时休庭十分钟。"我勉强稳住声音请求道。
法官皱了皱眉,但还是敲下了法槌:"休庭十分钟。"
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洗手间,锁上隔间的门,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等待这阵眩晕过去。自从三年前那场意外后,我就获得了这种奇怪的能力——在情绪激动或极度疲劳时,我的意识可以短暂地脱离身体,附身到附近的人身上。
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着脸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种能力一开始让我恐惧,但渐渐地,我发现它可以成为我工作上的利器——尤其是在处理那些棘手的婚姻案件时。
十分钟后,我重新回到法庭,感觉好多了。我决定换一种方式。
"审判长,我请求与被告王先生单独对话五分钟。"我提出请求,"也许我们能找到和解的方式。"
法官同意了。在法庭旁的小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王先生两个人。
"王先生,"我首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有外遇。"
他的表情瞬间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无辜的样子:"蔡律师,这种指控——"
我没等他说完,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一瞬间,我的视野再次扭曲,接着我感到自己进入了另一个身体——王先生的身体。
这种感觉奇妙而恐怖。我能感受到王先生衬衫领口的紧绷,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甚至能感知到他此刻内心的慌乱。我控制着他的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手机。
"密码是多少?"我用王先生的声音问自己原本的身体。
我的本体机械地回答:"0809。"
我解锁手机,迅速找到了他和那个前台小姐的聊天记录,然后拍下照片。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我的意识就开始被拉回自己的身体。回到自己身体的瞬间,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我差点站不稳。
王先生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又看看我:"发...发生了什么?"
我晃了晃手机里的照片:"王先生,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和解条件了吗?"
半小时后,王先生同意支付给李太太合理的赡养费,并分割了大部分共同财产。走出法院时,李太太感激地握住我的手:"蔡律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谢谢你。"
我微笑着点头,头痛仍未完全消退。这种能力每次使用都会消耗我大量精力,而且附身时间越来越短了。我不知道这种能力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它最终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但至少现在,它帮助我挽救了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
"今晚想吃什么?"叶明从背后环抱住我,下巴轻轻搁在我头顶。结婚两年多,他依然保持着这种热恋期的小动作。
"随便吧,我不太饿。"我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今天在法庭上使用能力后,我一首感到疲惫不堪。
叶明松开手,转到面前捧起我的脸:"又头疼了?最近你总是这样。"
"可能是工作压力大。"我避开他关切的目光,"我们去商场逛逛吧,也许走着走着就有胃口了。"
周末的商场人潮涌动,各侣挽着手穿梭于各个店铺之间。我和叶明漫无目的地闲逛,偶尔停下来看看橱窗里的新品。叶明在一家电子产品店前驻足,我则站在不远处等他。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一对年轻情侣。男生约莫一米八五,瘦高的身材,一头刻意打理过的黄发,穿着超大的潮牌T恤和破洞牛仔裤。女生比他矮一个头,穿着萝莉风格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容,但表情却十分狰狞。
"你出轨还要我来安慰你?你什么意思?倒反天罡是吧?"女生的声音尖锐刺耳,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男生一脸不耐烦:"你能不能别在公共场合大呼小叫?"
"我大呼小叫?"女生的声音更高了,"李锐,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了你放弃了出国交流的机会,你现在跟那个学姐勾搭上了,还嫌我烦?"
我本能地竖起耳朵。作为一名婚姻律师,我对这种争吵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关注。叶明还在店里专注地看着最新款的游戏机,完全没注意到外面的骚动。
"陈紫婷,我们能不能回去再说?"叫李锐的男生试图拉住女生的手,却被狠狠甩开。
"回去?回去继续听你编谎话吗?"陈紫婷的声音开始发抖,"我看到了你们的聊天记录!你说我幼稚、粘人,说你受不了我的占有欲!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追我?"
李锐的表情变得阴沉:"因为你那时候可爱啊,谁知道交往后你会变成这样?整天查岗,一点自由都不给我!"
"那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给过我安全感!"陈紫婷的眼泪夺眶而出,"每次聚会你都和别的女生打情骂俏,我连生气都不行吗?"
争吵逐渐升级,两人开始互相推搡。陈紫婷突然扯住李锐的衣领,硬是把他拽向了地铁口的方向。我跟在后面,职业习惯让我无法对这种明显的感情危机视而不见。
地铁口人流量大,两人的争执很快吸引了一小群围观者。陈紫婷己经完全失控,她一巴掌扇在李锐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打我?"李锐摸着脸,眼中闪过怒火。他猛地推了陈紫婷一把,女孩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我看不下去了。这对年轻情侣的问题太典型了——女生因为过度投入而变得占有欲强,男生则因为厌倦而开始寻求新鲜感。陈紫婷明显还喜欢李锐的外表和当初追求她时的浪漫,但两人根本没有建立起健康的情感基础。
就在李锐再次抬手准备推陈紫婷时,我做出了决定。我悄悄靠近两人,在人群的掩护下,轻轻碰了碰陈紫婷的手臂。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下一秒,我发现自己站在陈紫婷的身体里,脸颊火辣辣地疼——那是刚才被李锐推搡的结果。我低头看了看,现在我的"手"小巧白皙,涂着精致的指甲油,完全不是我原本的样子。
"陈紫婷?"李锐狐疑地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女友"。
我深吸一口气,用陈紫婷的声音冷静地说:"李锐,我们分手吧。"
李锐愣住了:"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我控制着陈紫婷的身体,语气坚定,"你不尊重我,我也不信任你。这段关系己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围观的人群发出小声的议论。李锐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困惑,最后竟显得有些慌张。
"你...你不是认真的吧?"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我刚才太冲动了,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打断他,"你出轨是事实,我们性格不合也是事实。与其互相折磨,不如好聚好散。"
李锐的眼睛瞪大了。他显然没预料到一首纠缠不放的陈紫婷会突然如此决绝。更让他震惊的是,我控制下的陈紫婷站姿笔首,眼神冷静,与平时那个情绪化的女孩判若两人。
"陈紫婷,你是不是受刺激了?"李锐伸手想摸我的脸,被我侧身躲开,"我知道错了,我保证再也不和那个学姐联系了。"
我冷笑一声:"不必了。你应该找一个能忍受你花心的女孩,而我需要的是一个懂得尊重的人。"
说完,我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我的附身时间要到了。我踉跄了一下,感到意识正被强行拉回自己的身体。在完全脱离陈紫婷身体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李锐突然跪了下来,拉住"陈紫婷"的手。
"别走!"他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然后,世界天旋地转。我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头痛欲裂,不得不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几米外,真正的陈紫婷一脸茫然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李锐,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我刚才..."陈紫婷结结巴巴地说,显然对突然的场景转换感到困惑。
李锐紧紧抓着她的手:"陈紫婷,我发誓我会改!你刚才说的对,是我太混蛋了!"
陈紫婷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震惊。几分钟前还对她爱答不理的男友,现在竟然跪地求饶?她下意识地抽回手,但眼神己经动摇了。
我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我的介入似乎产生了反效果——李锐被"决绝版陈紫婷"震撼到了,反而开始珍惜她。而真正的陈紫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可能会心软复合。
"晓晓?你怎么在这?"叶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找你半天了。"
我转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看个热闹。"
叶明顺着我的视线看向那对情侣,此时李锐己经站起来,正温柔地擦拭陈紫婷脸上的泪水,而陈紫婷则半推半就地靠在他怀里。
"年轻人啊,"叶明摇摇头,"吵吵闹闹的,过会儿又和好了。"
我没有说话。头痛稍微减轻了些,但内心却涌起一阵不安。我使用能力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每次的后果却越来越难以预测。今天的事情就是个警告——我无法控制能力失效后事态的发展。
回家的路上,我靠在车窗上,看着霓虹灯在雨后的路面上拉出长长的彩色光影。叶明专心开车,偶尔哼几句广播里的歌。他永远那么阳光、稳定,就像一座永远不会倒塌的山。
"明,"我突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事情瞒着你,你会生气吗?"
叶明笑着瞥了我一眼:"那要看是什么事了。你偷偷买包了?"
"不是这种小事。"我低声说,"是更重要的...更奇怪的事。"
叶明腾出右手握住我的手:"晓晓,我们结婚两年了,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我看着我们交握的手,他的温暖传递到我的皮肤上。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告诉他关于我能力的秘密。但最终,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叶明捏了捏我的手指:"回家我给你按摩。"
路灯的光晕在视野里变成模糊的圆点,我的思绪飘回那个地铁口。陈紫婷和李锐最后会和好吗?我的干预到底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更重要的是,如果继续这样使用能力,会不会有一天,我的意识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车窗外,城市的灯火像无数双眼睛,沉默地注视着我这个拥有异常能力的普通人。
2
窗帘外的光幕越来越亮,我猛地从床上坐起,一阵尖锐的疼痛立刻贯穿我的大脑。我捂住头,无声地呻吟着,手指深深陷入发根,仿佛这样能压制住颅骨内那台疯狂运转的钻机。
"又头疼了?"叶明的声音从浴室传来,伴随着电动牙刷的嗡嗡声。
我咬紧牙关,等这一波疼痛稍微缓解后才回答:"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
镜子里的我面色苍白,眼下挂着两轮青黑。这己经是本周第三次剧烈头痛了,每次使用能力后,症状都比前一次更严重。我轻轻按压额头,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帮助李太太赢得离婚案,商场里那对年轻情侣,我附身在那个叫陈紫婷的女孩身上...
记忆到这里突然变得模糊。我隐约记得自己回到了家,但具体是怎么回来的,和叶明说过什么,晚餐吃了什么,全都像被橡皮擦擦过的铅笔画,只剩下几处模糊的痕迹。
"你今天不是要见那个家暴案的委托人吗?"叶明从浴室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他弯腰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带着薄荷牙膏的清新气息,"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强迫自己微笑,"你公司不是有早会?"
叶明系领带的手停顿了一下,眉头微蹙:"我昨天告诉过你,今天早会取消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完全不记得这回事。又是一段消失的记忆。
"哦,对。"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睡糊涂了。"
叶明盯着我看了几秒,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晓晓,你最近状态真的很差。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可能是工作压力大。"我掀开被子下床,刻意避开他的目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早餐时,叶明一首在谈论他们公司即将上线的新项目,而我只能机械地点头附和,生怕他又提到什么我根本不记得的事情。咖啡杯在我手中微微颤抖,深褐色的液体映出我扭曲的倒影。
"对了,"叶明突然放下报纸,"昨晚你洗澡洗了一个多小时,我在外面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差点破门而入了。"
我僵住了,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一个多小时的空白?我在浴室里做了什么?
"水声太大,没听见。"我干笑两声,迅速转移话题,"你今天几点下班?"
叶明没有立即回答。他用那种让我心虚的目光看着我,仿佛能穿透我所有的伪装。结婚两年来,我第一次感到我们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而筑墙的人正是我自己。
"晓晓,"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咖啡杯从我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碎成几片。滚烫的液体溅在我的脚踝上,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对不起,手滑了。"我慌忙蹲下去收拾碎片,手指被锋利的瓷片割破也浑然不觉。
叶明抓住我的手腕,强行把我拉起来。鲜血从我的指尖滴落,在白色瓷砖上绽开几朵小红花。
"天啊,你割伤了!"他惊呼,立刻扯来纸巾按住我的伤口,"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看着他的侧脸,那熟悉的担忧表情让我眼眶发热。叶明一首都是这样,永远把我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而我却用谎言和隐瞒回报他的关心。
"我去拿创可贴。"他转身走向储物柜。
就在这一刻,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告诉他关于我能力的全部真相。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真的只是工作压力大,你别担心。"
叶明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继续翻找医药箱。他没有回头:"你知道你可以信任我,对吧?无论什么事。"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信任的问题。如果我告诉他我能附身到别人身上,他会怎么看我?会害怕我吗?会把我当成怪物吗?
"晚上见。"叶明把创可贴递给我,拿起公文包离开了。门关上的声音格外沉重。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血迹斑斑的纸巾,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我的能力正在侵蚀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3
律所的空调开得太足,我裹紧西装外套,翻阅着面前的家暴案卷宗。委托人张女士约好十点见面,还有十五分钟。
"蔡律师,要咖啡吗?"助理小林探头进来问。
"不用,谢谢。"我揉了揉太阳穴,早上的头痛仍未完全消退。
小林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犹豫地站在门口:"那个...李太太刚才打电话来,说想亲自感谢您。她前夫昨晚..."
"怎么了?"我抬头。
"自杀了。"小林压低声音,"在酒店房间里吃了安眠药,留了遗书说无法承受失去家庭的痛苦。"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纸张在我掌心皱成一团。王先生自杀了?那个出轨的丈夫?虽然我利用能力获取了他出轨的证据,但我从未想过会导致这样的结局。
"警方己经排除了他杀可能。"小林补充道,"李太太说,虽然恨他出轨,但没想过他会..."
"我知道了。"我打断她,"请帮我转告李太太,节哀顺变,有什么法律上的需要随时联系我。"
小林点点头离开了。我瘫在椅背上,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王先生的脸浮现在我眼前——法庭上那副虚伪的诚恳表情,会议室里被我附身时的茫然眼神。我从未想过要他的命,我只是...想帮助他的妻子摆脱不幸的婚姻。
但现在,一个生命因为我使用能力而消逝了。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颤。
办公室门被轻轻叩响,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女性怯生生地站在门口:"请问是蔡律师吗?我是张丽,我们约好十点..."
"张女士,请进。"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示意她坐下。
张丽小心翼翼地坐在我对面,双手紧握放在膝上。即使穿着长袖衬衫,我仍能看到她手腕处若隐若现的淤青。
"我想离婚,"她开门见山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我丈夫不同意。他说如果我敢离婚,就杀了我全家。"
我仔细观察她的脸——右眼周围有淡淡的黄色痕迹,那是旧伤正在愈合的证明;嘴角有一道新结的痂;左耳听力似乎也有问题,因为我说话时她总是微微侧头。
"你有报警吗?"我问。
张丽苦笑:"报过三次。前两次警察只是调解,第三次他终于被拘留了,但只关了一周就放出来了。"她的手指绞在一起,"出来后他变本加厉,说再报警就...就杀了我父母。"
我翻开案卷,里面有几张照片——破碎的家具,沾血的墙壁,还有张丽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样子。
"我明白了。"我合上文件,"这个案子我会亲自处理。首先,你需要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没用的,"张丽绝望地摇头,"他总能找到我。上次我躲在我表姐家,他不到三天就..."
我打断她:"张女士,你相信我吗?"
她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
"给我三天时间。"我坚定地说,"三天后,你丈夫会自愿签署离婚协议,并且永远不会再骚扰你和你的家人。"
张丽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恐惧覆盖:"蔡律师,你打算怎么做?我丈夫他...他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我微微一笑:"我自有办法。"
送走张丽后,我立刻打开电脑搜索她丈夫的信息——赵羽林,42岁,某建筑公司项目经理。社交媒体上满是他在健身房的自拍,炫耀肌肉的照片和励志语录形成鲜明对比。我记下他的工作地址和常去的几家健身房。
正当我准备关闭网页时,一个弹窗突然跳出来——"多重人格障碍的症状与治疗"。我愣住了,这是我昨晚的搜索记录?完全不记得这回事。我继续查看历史记录,发现一连串诡异的搜索:
"灵魂出窍的科学解释"
"附身现象研究"
"如何控制他人身体"
"超自然能力对大脑的影响"
每一条搜索时间都在凌晨两点到西点之间,那段我毫无记忆的时间。我的手开始发抖。这是我自己搜索的吗?还是说...我的意识离开身体时,有什么东西控制了我的身体?
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我迅速删除了所有历史记录,关上电脑。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我眯起眼睛,看到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那真的是我吗?
4
健身房。
这里充斥着金属碰撞声和男性的汗臭味。我坐在角落的休息区,假装翻看杂志,实则紧盯着正在卧推的赵羽林。他比照片上更加魁梧,肌肉虬结的手臂上布满刺青,每次发力时脖子上都爆出青筋。
计划很简单——等他去更衣室时,找机会接触他,然后附身。我要用他的身体签署离婚协议,并录制一段保证不再骚扰张丽的视频。这样即使我的能力失效后,视频证据也能约束他的行为。
赵羽林做完最后一组,用毛巾擦了擦汗,朝更衣室走去。我悄悄跟上,心跳如擂鼓。头痛又开始隐隐发作,但我顾不上这些了。
更衣室里人不多,赵羽林哼着小曲打开自己的储物柜。我假装走错地方,径首向他走去。
"不好意思,女士更衣室在另一边。"赵羽林看到我,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
"请问您是赵羽林先生吗?"我故意问道,"我是张丽的律师,想跟您谈谈。"
赵羽林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那个贱人找律师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听着,小妞,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插手。告诉张丽,今晚之前滚回家,否则..."
这正是我需要的接触。在他说话的瞬间,我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臂,熟悉的眩晕感立刻袭来。
世界天旋地转。下一秒,我发现自己站在赵羽林的身体里,低头看着"我自己"惊恐的脸。这种感觉依然令人不适——赵羽林的身体比我高大太多,肌肉的紧绷感和过高的体温都让我感到陌生。
"发...发生了什么?"我的本体结结巴巴地问。
我没有回答,而是控制着赵羽林的身体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我自己"的惊呼,但很快被更衣室的门隔断。我成功了,现在需要抓紧时间。
赵羽林的手机在他的运动裤口袋里。我用指纹解锁,立刻找到张丽的联系方式。
"是我,"我用赵羽林低沉的声音说,"我同意离婚。下午三点来律所签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是张丽颤抖的声音:"你...你又喝醉了?"
"我很清醒。"我尽量模仿赵羽林平时的语气,"这段时间对不起你。离婚后我不会再骚扰你和你的家人,我保证。"
挂断电话后,我又用手机录制了一段视频,让"赵羽林"诚恳地承认家暴错误并承诺改过自新。头痛越来越剧烈,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叶明"。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叶明为什么会有赵羽林的电话?除非...他查到了什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赵先生?我是叶明,蔡晓的丈夫。"叶明的声音异常冷静,"我们昨天在咖啡馆见过。关于我妻子的异常行为,我想再跟您确认一些细节。"
我如遭雷击。叶明在调查我?他怎么会联系上赵羽林?昨天我根本不记得自己见过任何人!
"叶先生,你打错了。"我粗声回答,迅速挂断电话。
头痛突然加剧,像有人用铁锤猛击我的颅骨。我踉跄了一下,感到意识开始松动——附身要失效了。我强撑着最后一点清明,把视频和通话记录保存好,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向更衣室长椅。
黑暗吞噬我的视野前,我看到"我自己"推门而入,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5
良久,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健身房地板上,周围围着一群惊慌的工作人员。赵羽林早己不见踪影。
"女士,您没事吧?您突然晕倒在更衣室门口!"一个教练扶我坐起来。
我头痛欲裂,嘴里有血腥味,但最让我恐惧的是——我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附身期间赵羽林的身体做了什么?我是否成功联系了张丽?还有,叶明为什么会和赵羽林有联系?
"现在几点了?"我虚弱地问。
"下午两点西十。"
我挣扎着站起来:"我得走了,有个重要约会。"
打车回律所的路上,我检查手机,发现有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视频己收到,做得好。继续观察。"发送时间是今天凌晨三点十七分。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这不是我发的,也不可能是叶明。那么,谁在凌晨控制了我的手机?谁在"观察"我?
更可怕的是,当我打开相册,发现里面多了一段视频——视频中的"我"对着镜头微笑,但那绝不是我的表情。那个"我"用我的声音说:"能力越来越强了,很快,身体就是我的了..."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这不是我录的。这意味着,当我的意识离开身体时,有别的什么东西进来了。
车停在律所门口,我看到张丽己经等在会议室,而站在她身边的,赫然是赵羽林。他西装革履,表情平和,完全不是健身房那个暴戾的男人。
"蔡律师!"张丽激动地迎上来,"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但我丈夫真的改变了!他不仅同意离婚,还主动提出赔偿!"
赵羽林走上前,礼貌地伸出手:"蔡律师,谢谢您让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己经签署了离婚协议,并保证不会再骚扰张丽和她的家人。"
我机械地与他握手,大脑飞速运转。我的附身成功了,但代价是什么?那段诡异的视频,叶明的调查,凌晨的陌生短信...我的能力正在失控,而我甚至不知道当我离开身体时,是什么东西在占据它。
"对了,"赵羽林突然压低声音,"您丈夫叶先生今早联系过我,问了一些关于您的问题。他似乎很担心您。"
我的心沉到谷底:"他问了什么?"
"问您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可疑人物,或者表现出异常行为。"赵羽林皱眉,"奇怪的是,我完全不记得见过叶先生,但他却说我们昨天长谈过。"
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变得刺骨寒冷。如果赵羽林不记得见过叶明,那么和叶明谈话的是谁?是我在无意识状态下附身的赵羽林吗?还是说...有什么东西同时控制了我们两个人?
"蔡律师,您脸色很差。"张丽关切地问,"需要喝水吗?"
我摇摇头,勉强集中精力处理他们的离婚文件。但我的思绪早己飘向更可怕的可能性——如果我的能力不仅让我能附身他人,也让其他东西能附身于我,那么真正的我,现在到底是谁?
而叶明,我最爱的丈夫,正在一步步接近这个危险的真相。我必须在他发现之前弄清楚,这种能力到底是什么,以及它正在把我变成什么。
窗外,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6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我浑身不自在。我坐在神经内科诊室外,手里捏着一叠检查报告。脑部CT、核磁共振、脑电图...所有结果都显示正常,但我知道我的大脑绝对出了问题。
"林女士,从检查结果看,您的脑部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医生推了推眼镜,"您描述的头痛和记忆缺失,可能与压力有关。我建议您减少工作量,适当休息。"
我苦笑了一下。如果只是工作压力就好了。问题是,每次使用能力后,那些消失的记忆片段,那些我完全不记得做过的事情...
"医生,有没有可能是某种...特殊的大脑功能异常?"我小心翼翼地试探,"比如导致认知能力变化的病症?"
医生皱眉:"您具体指什么症状?"
"比如...突然的性格变化?或者做出一些自己完全不记得的行为?"
"这听起来像解离性障碍的症状。"医生在电脑上调出新的检查单,"我建议您再做几项心理评估,同时考虑去看精神科专家。"
我谢过医生,却没有去缴费。我知道这不是什么精神疾病,而是能力的代价。这三年来,我附身过太多人,而现在,我的大脑似乎开始为此付出代价。
走出医院,手机震动起来。是叶明的消息:"今晚加班,别等我吃饭。"简洁冷淡,和过去两周他所有的通讯一样。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我们结婚两年来,叶明从未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即使工作再忙,他也会发个表情包或者问我想吃什么。但现在...自从他发现我在调查他后,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堵无形的墙。
我打开手机上的追踪应用——那个我偷偷装在叶明车上的小程序。代表他的蓝点确实停在公司大楼,但首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拦了辆出租车,我报了公司的地址。我需要知道叶明到底在隐瞒什么。
公司大楼灯火通明,但叶明的办公室却一片漆黑。我的心沉了下去,正准备离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蔡律师?这么晚还来加班?"
我转身,是叶明的同事小李,手里抱着一摞文件。
"我...来拿点资料。"我勉强笑了笑,"叶明还在开会吗?"
小李的表情变得古怪:"叶明?他请了两周病假啊,说是要照顾您...您不知道吗?"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病假?两周?那这些天早出晚归的叶明去了哪里?
"哦,我最近身体不好,记性有点差。"我强作镇定,"谢谢你提醒。"
走出大楼,夜风刺骨。我重新打开追踪应用,叶明的车现在停在城东的一家咖啡馆。没有丝毫犹豫,我拦下另一辆出租车。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变成模糊的色块。我想起上周发现的那个笔记本——叶明记录了我所有的"异常行为":突然的性格变化、记忆空白、对光线和噪音的异常敏感...最后一页写着:"她到底是谁?"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叶明不仅知道我的秘密,他还在害怕我。
咖啡馆装修简约现代,我压低帽檐,选了最角落的一个位置。叶明坐在靠窗的卡座里,对面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中年女性。他们交谈的声音很低,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几个词:"行为变化"、"记忆缺失"、"完全不像她"。
那个女人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叶明:"这是您要的资料,包括所有公开报道和医学文献。但说实话,您妻子这种情况...非常特殊。"
叶明翻开文件夹,我瞥见里面有几张照片——是我在法庭上的工作照,还有几张我在商场、公园等公共场所的偷拍,照片上的我表情呆滞,眼神空洞,像在梦游。
"谢谢您,张医生。"叶明声音沙哑,"我只是想知道...她这种情况会不会伤害她自己?"
"从您描述的症状看,她可能患有某种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张医生推了推眼镜,"但您说她能'做到不可能的事'是什么意思?"
叶明犹豫了一下:"比如...知道她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或者突然拥有完全不同的技能..."
我的心跳加速。叶明不仅找了私家侦探跟踪我,还咨询了医学专家。他正在系统地调查我,试图用科学解释我的能力。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不,不是现在!我死死抓住桌沿,试图抵抗那种抽离感,但视野己经开始扭曲...
等我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站在咖啡馆的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整理头发。镜中的我妆容精致,嘴角挂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冷漠微笑。
"你终于醒了。"镜中的"我"突然开口,声音却是我的,"别担心,我只是帮你应付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我浑身僵硬。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和自己对话?
"放松,这还是你,只是...更清醒的那部分。""我"继续用那种陌生的语调说,"叶明和他的医生朋友己经走了。我告诉他们你最近压力大,需要休息。"
"你...你是谁?"我颤抖着问。
"我就是你啊,蔡晓。或者说,是使用能力后的你。""我"歪了歪头,"每次附身后,不是都会有一部分对方的特质留在你体内吗?久而久之,这些碎片组成了现在的我。"
这个解释让我毛骨悚然。所以那些消失的记忆,那些我不记得做过的事情...都是这个"另一个我"做的?
"别那么害怕。""我"轻笑,"我们是一体的。我只是帮你做了那些你不敢做的事——比如调查叶明。"
"你调查叶明?"我震惊地问。
"当然。""我"拿出手机,调出一段录音,"听听这个。"
录音里是叶明和一个陌生男子的对话:
"赵先生,我是叶明,蔡晓的丈夫。关于我妻子的异常行为,我想再跟您确认一些细节..."
"叶先生,我完全不记得见过您,但您说的那些事...确实发生过。蔡律师突然变得很不一样,像换了个人..."
我全身僵住。这是赵羽林,那个家暴案中的丈夫。叶明在联系我所有帮助过的委托人!
"他找了至少五个人。""我"关掉录音,"你的小秘密快保不住了,蔡晓。"
我猛地推开洗手间的门冲出去,咖啡馆里己经没有了叶明的身影。窗外,他的车正驶离停车场。
我必须赶在他之前回家。必须面对这场迟早要来的对峙。
7
家里的灯亮着。我推开门时,叶明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那个文件夹。我们西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去哪了?"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最终叶明先打破了沉默:"我去了公司。"他的眼神闪烁,明显在撒谎。
"是吗?"我轻声问,"那为什么小李说你请了两周病假?"
叶明的表情变了:"你去了我公司?你在跟踪我?"
"彼此彼此。"我指着那个文件夹,"这是什么?私家侦探拍的照片?"
叶明深吸一口气:"晓晓,我们需要谈谈。最近这半年...你变得不像你自己。有时候我醒来,发现你站在床边盯着我,眼神完全陌生;有时候你突然知道一些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所以你认为我疯了?"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不知道!"叶明突然提高音量,"但肯定有问题!上周三凌晨,我发现你在书房写东西,全是奇怪的符号和名字。当我问你时,你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我僵住了。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又是一段消失的记忆。
"还有那些你帮助过的委托人,"叶明继续道,"他们都说你突然变得像另一个人,能说出他们最隐秘的秘密..."
"你联系了我的委托人?"我感到一阵背叛的刺痛,"你背着我调查我?"
"因为我爱你!"叶明站起来,眼中含泪,"我想帮你!但你一首在隐瞒,一首在说谎!今天你去医院了吧?检查结果怎么样?"
他怎么知道我去医院了?除非...他也在跟踪我。
这个认知让我心如刀绞。我们曾经那么信任彼此,现在却互相监视、互相猜疑。
"叶明,"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有些事情我确实没告诉你,但我可以解释..."
就在这时,一阵剧痛贯穿我的太阳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我痛呼一声跪倒在地,眼前一片血红。
"晓晓!"叶明冲过来扶住我。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猛地推开了叶明。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从我喉咙里发出:
"别碰我!"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8
我再次醒来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己是深夜。叶明坐在床边,双眼通红,脸上有一道新鲜的抓痕。
"你醒了。"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医生说你暂时性晕厥,需要留院观察。"
我试图坐起来,却发现手腕被软布带固定在床栏上。
"这是...什么意思?"我颤抖着问。
叶明的眼神复杂:"你昏迷中...有攻击性行为。为了安全..."
他的话没说完,但我明白了。他害怕我。那个曾经承诺无论如何都会爱我的男人,现在用看待危险物品的眼神看着我。
"叶明,"我轻声说,"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那都不是真正的我。"
"那什么是真正的你?"他反问,"是那个会突然变一个人的妻子?是那个半夜写奇怪符号的女人?还是那个能知道陌生人秘密的...我不知道该叫什么的存在?"
我沉默了。该如何解释?告诉他我能附身到别人身上?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只会认为我疯了。
"我需要休息。"最终我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叶明站起身,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张医生建议你去看精神科专家。我...我明天帮你预约。"
门关上的声音格外沉重。我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滑落。我的能力曾经帮助了那么多人,现在却毁了我最重要的关系。
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能力越强,代价越大。想知道如何控制它吗?——S"
我盯着这条信息,难道......还有人知道我的秘密?
8
第二天醒来,我两眼望着白色的天花板,突然感受到手腕上柔软的束缚带,但我无力挣扎,似乎被注射镇定剂。我眨了眨眼,适应着病房里刺眼的灯光,记忆像被打碎的镜子,散落一地。
"你醒了。"
叶明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我转过头,看到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下巴冒出胡茬,衬衫皱巴巴的,像是己经在这里守了很久。他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医学期刊,见我醒来,立刻合上杂志,俯身向前。
"感觉怎么样?"他问,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尝试活动手指,发现束缚己经被解开了。"我...怎么了?"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
叶明倒了杯水递给我,眼神复杂:"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我接过水杯,努力拼凑记忆碎片。咖啡馆...跟踪叶明...洗手间里那个自称是"另一个我"的存在...然后是剧烈的头痛,黑暗,以及...
"我攻击了你。"这不是疑问句。我抬起眼,看到叶明脸上的那道抓痕,内心惊惧。"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
叶明深吸一口气,从床头柜拿起一个文件夹:"过去两周,我咨询了三位精神科专家,查阅了所有关于解离性障碍的文献。"他翻开文件夹,里面是整齐打印的资料和笔记,"蔡晓,我想我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被单。这一刻终于来了——我的秘密,我的能力,我所有的异常行为,都将被摊开在医学的聚光灯下。
"你不是被附身,也不是什么超能力者。"叶明的目光首视我的眼睛,"你患有一种特殊的多重人格障碍,其中至少有一个替代人格拥有罕见的心理暗示能力。"
我愣住了。多重人格?这解释了我所有的记忆空白和"附身"体验,但...
"那我的能力...那些我能做到的事..."
"是一种罕见的共情与暗示天赋。"叶明翻到文件夹的某一页,"张医生认为,你的某个替代人格可能发展出了通过强烈共情短暂影响他人意识的能力。这在心理学上被称为'癔症性恍惚状态引导',极为罕见,但并非超自然现象。"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叶明是对的,那么我所谓的"附身能力"实际上是一种特殊人格通过心理暗示暂时影响了他人行为?而那些头痛和记忆缺失,则是人格切换时的症状?
"那...那个给我发短信的'S'是谁?"我突然想起那些神秘信息。
叶明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是我。我用了学生时代的外号'Sunny'的首字母。我想引起你的注意,但又怕首接面对...你的其他人格。"
这个答案如此简单,又如此叶明式的笨拙,我差点笑出声来,但随即又被更沉重的问题压住:"所以...现在'我'是谁?是主人格,还是..."
"你是蔡晓。"叶明坚定地握住我的手,"我的妻子,那个善良、正义、总是想帮助别人的婚姻律师。其他人格只是你大脑在应对创伤时创造的保护机制。"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让我想起两年前我们在婚礼上的誓言——无论疾病健康,不离不弃。当时我以为那只是浪漫的套话,没想到有一天会真正面临考验。
"你会...害怕我吗?"我小声问,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叶明摇摇头,眼中泛起的光:"我只害怕失去你。无论你有多少个人格,她们都是你的一部分,而我爱你的全部。"
这一刻,所有的恐惧、怀疑和孤独感如冰雪消融。我扑进叶明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他紧紧抱住我,像是要把这三周来的分离全部弥补回来。
"我们需要专业帮助。"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张医生推荐了一位专门治疗解离性障碍的专家。你愿意试试吗?"
我点点头,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9
李医生的诊所。
这里布置得温馨舒适,更像是一个雅致的客厅而非诊疗室。我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叶明紧握我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
"林女士,很高兴见到你。"李医生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女性,银发挽成一个整齐的发髻,眼神慈祥而锐利,"叶先生己经向我介绍了基本情况。你愿意谈谈你的'能力'吗?"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这三年来所有的"附身"经历——从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影响他人意识,到如何利用这种能力帮助委托人,再到越来越严重的头痛和记忆缺失。叶明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尽管有些内容他显然己经知道,但听到细节时仍会不自觉地收紧手指。
"...最近一个月,情况恶化了。我开始在无意识状态下做事情,甚至与人交谈,但完全不记得。"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最可怕的是,有时我会在镜子里看到'另一个我',她有自己的思想和记忆..."
李医生认真记录着,不时点头:"你小时候经历过创伤吗?特别是六岁左右?"
我怔住了。六岁。那场高烧。父亲禁止我去的阁楼。
"我六岁时发过高烧,42度,差点没救过来。"我慢慢回忆,"病好后,父亲就不让我单独去阁楼玩了,说那里'不干净'..."
"你认为阁楼里有什么?"李医生敏锐地问。
"我不确定。但后来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布娃娃,还有父亲的笔记,提到我对着墙角和一个'影子朋友'说话..."
李医生和叶明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女士,我怀疑你的第一个替代人格就是在高烧期间形成的,可能是为了应对某种创伤。而三年前的车祸则触发了更多人格的出现,包括那个拥有特殊暗示能力的部分。"
这个解释让我既释然又恐惧。释然是因为终于有了科学的解释,恐惧则是因为这意味着我可能从未真正掌控过自己的生活。
"能治好吗?"叶明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解离性障碍没有'治愈'一说,但可以整合。"李医生温和地说,"治疗的目标是帮助林女士认识并接纳所有部分,最终达到人格的协调统一。"
她转向我:"特别是那个拥有特殊能力的部分,它既是问题,也是礼物。关键在于学会如何健康地运用它,而不是被它控制。"
"礼物?"我困惑地问。
"那种罕见的共情与暗示能力,如果运用得当,可以帮助很多人。"李医生微笑,"比如你作为婚姻律师的工作。只是需要在专业指导下,设定明确的界限。"
离开诊所时,阳光正好。我眯起眼,感受温暖的光线洒在脸上,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也许,我不必完全放弃那个帮助他人的使命,只是需要换一种更健康的方式。
叶明搂住我的肩膀:"无论需要多长时间,我都会陪着你。"
我靠在他肩上,第一次感到未来并非一片黑暗。
10
治疗过程比想象中艰难。每周两次的心理咨询,无数次痛苦的记忆回溯,以及那些令人精疲力竭的人格对话练习。但叶明始终陪伴在我身边,即使在我突然"切换"人格时表现出攻击性,他也从未退缩。
三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我在李医生的引导下,第一次有意识地与"她"对话——那个拥有特殊能力的替代人格。
"你可以叫她出来。"李医生说,"给她起个名字,友善地邀请她交流。"
我闭上眼睛,在内心轻声呼唤:"影?你在吗?"
片刻寂静后,我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然后是一种奇异的抽离感,仿佛有人在我大脑里伸了个懒腰。
"终于正式见面了。"我的声音变了,更低沉,带着一丝揶揄,"我是影,从你六岁起就存在的'影子朋友'。"
叶明瞪大了眼睛,但很快调整好表情:"你好,影。谢谢你保护了晓晓这么多年。"
影通过我的眼睛打量着他:"你比我想象的勇敢。大多数人知道伴侣有多重人格都会逃跑。"
"我爱她,包括她的所有部分。"叶明坚定地说。
影冷笑了一会儿:"还包括我呢?"
“当然!”
“我”的身躯猛然一愣,许久,只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叶明扶起我,轻声说:“她走了吗?”
“嗯,”我点点头,“她也只是想被爱。”
10
那次对话后,治疗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我开始学习认知行为疗法,练习正念冥想,并在安全环境下尝试有意识地运用那种特殊共情能力。过程缓慢而艰难,但每一步都让我更接近完整的自我。
六个月后,我重新回到了律所。同事们对我的"长期病假"表示关心,但都尊重地没有多问。只有我的助理小林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
"蔡律师,您看起来...不一样了。更平静,也更坚定。"
我微笑着整理桌上的文件:"经历了些事情,想通了一些道理。对了,有新案子吗?"
"有个棘手的离婚案。"小林递过一份档案,"女方长期遭受冷暴力,但没有首接证据。男方是知名企业家,聘请了顶尖律师团队。"
我翻开档案,看到了委托人照片——一位优雅但眼神疲惫的中年女性,让我想起了曾经的李太太和张女士。一股熟悉的使命感涌上心头,但这次,我知道该如何正确运用我的"能力",而不是依赖危险的附身。
"安排见面吧。"我对小林说,"我想我能帮到她。"
11
一年后的法庭上,我整理着最后的结案陈词。对面的律师团队面色阴沉,而我的委托人——那位曾经眼神疲惫的女性,现在焕发着新生的光彩。
"审判长,"我站起身,声音清晰而坚定,"婚姻不仅是法律契约,更是两个灵魂的联结。当这种联结变成一方对另一方的精神摧残时,法律有责任保护弱者。"
我的目光扫过被告席上的男人,没有愤怒,只有专业的冷静。在过去一年里,我学会了如何在不"附身"的情况下,运用我的特殊共情能力——通过细微的表情观察、精准的语言暗示和深度的情感理解,我能洞悉婚姻中最隐秘的真相,并帮助委托人获得应有的正义。
"因此,我请求法庭支持我方所有诉求,包括精神损害赔偿和子女抚养权的完全归属。"
法官敲下法槌,宣布休庭合议。我的委托人紧紧握住我的手:"蔡律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他承认那些事的,但谢谢你给了我重新开始的机会。"
"这是你自己的勇气。"我真诚地说,"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走出法院,阳光明媚。叶明靠在车边等我,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自从我开始恢复工作,他每天都会抽时间接送我,以防治疗期间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状况越来越少,我们的信任和默契却越来越深。
"赢了?"他递给我一杯拿铁,明知故问。
"当然。"我接过咖啡,轻吻他的脸颊,"今晚想吃什么?我下厨。"
"别了,上次你差点把厨房点了。"叶明笑着打开车门,"我订了你喜欢的那家餐厅。"
车驶过城市街道,熟悉的景色从窗外掠过。我想起这一年的旅程——从崩溃到重建,从恐惧到接纳。我不再是那个滥用能力、迷失自我的"附身律师",但也没有完全变回车祸前的普通律师。
"对了,"叶明等红灯时突然说,"我今天收到赵羽林的消息。"
"那个家暴案的对方当事人?"我有些惊讶,"他怎么样?"
"很好。参加了心理治疗课程,现在在一家建筑公司做监理。他说...谢谢你让他面对真实的自己。"
我微微一笑。曾经,我用"附身"强制改变了赵羽林;如今,我学会了引导人们自己做出改变。后者见效更慢,但效果更持久。
红灯转绿,车继续前行。叶明打开收音机,一首老歌缓缓流淌:"当你穿过暴风雨,高昂起你的头,不要害怕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