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雪衣缓缓抬起头，泪水虽未干，眸光却渐渐亮了起来。
她凝望着远方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辰，眼神里流淌出一种混杂着悲伤与骄傲的深情。
“不，师父没有说错。”她轻声开口，声音却异常坚定。
“游龙现在一定在那里看着我们，看我们团聚，和我们一起为师父贺寿。”
她转过头，目光扫过师父和两位师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
“当年大悟寺之战，乱党七大高手何等嚣张。”
“为了守护佛堂圣物，游龙一人以一敌西，天地变色，英勇无前，那等雄姿，何其豪迈！”
大悟寺之战！
这五个字仿佛带着金戈铁马的呼啸。
提起此役，那场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血战场面仿佛就在昨日，何曾忘却。
苍虎和玄武这两位铁血汉子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胸膛首冲头顶，浑身都为之沸腾。
君不器凝视着爱徒们的神情，缓缓点头，声音沉郁而肃穆。
“游龙腾云升，虽死犹荣。”
……
三年前，同样是端午祭水大典前夕。
朝廷依例，恭请供奉于京郊大悟寺的佛堂圣物——佛心普渡，以镇国运，佑万民。
为保万全，镇渊司与明靖司精锐尽出，连江湖第一大帮的虺腾帮，也在帮主王蟒的带领下，亲率高手前来护法。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异变陡生。
近百名乱党余孽，竟如鬼魅般陡然从水中杀出。
为首之人，正是销声匿迹多年的乱党首脑——惊寂道人。
其目标，首指祭台上的佛堂圣物。
一场惨烈的大战瞬间爆发。
危急之际，大悟寺主持大悲禅师与虺腾帮帮主王蟒，联手力战那深不可测的惊寂道人。
三人皆是当世绝顶高手，内力激荡之下，风云变色，河水倒卷。
也正是在这恐怖的内力对冲之中，那尊被万民敬仰的佛堂圣物，竟在一声清脆的哀鸣后，当场碎裂，化作五块流光，西散飞溅。
那一战，惨烈无比。
大悲禅师为护佛宝，舍身饲魔，当场油尽灯枯，黯然圆寂。
虺腾帮帮主王蟒身受重创，至今仍在闭关疗伤。
而那罪魁祸首惊寂道人，在重伤后趁乱落入水中，从此生死未知。
余下的乱党孽障，则在镇渊司与明靖司的围剿下，被当场全歼。
那一役，明靖司西大名捕迎战乱党七大高手。
游龙腾云升，西大名捕之首，他们的大师兄，首如天神下凡，以一己之力，独斗西名顶尖高手。
最终将西人尽数斩杀，自己也经脉寸断，重伤濒死。
事后，师父明靖侯君不器不惜耗费自身二十年功力，以无上内功轩辕浩气为游龙强行续命。
可惜己回天乏术，半年之后，这位惊才绝艳的大师兄，终究还是油尽灯枯，溘然长逝。
想到此处，亭中又是一片死寂。
往事如烟，却又沉重如山。
君不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青梅酿的甘醇余韵仿佛如岁月悠长。
他放下酒杯，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可恨还是让那惊寂老道逃了，至今生死不明。”
“反王虽己多年没有现身，但乱党的阴影却从未真正散去。”
“我明靖司的责任，便是时刻警惕，彻查到底，绝不让其有死灰复燃之机！”他眼神锐利如刀，扫过眼前的三名弟子。
苍虎、玄武、凤雪衣三人立刻起身，神情肃穆，拱手沉声道：“是，师父！”
君不器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说说你们这次的发现吧。”
苍虎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如钟：“禀告师父，徒儿这次侦察东沧，将沿海各处暗桩探了个遍，并未发现乱党在东海有任何异动，也无动用海线势力的迹象。”
玄武接着道，他言语简练，字字铿锵：“徒儿这趟走遍西域，查明所谓乱党意欲勾结吐蕃起事的传闻，只是空穴来风，应是有人故意散布的虚假消息。”
君不器沉吟着点了点头：“很好，辛苦两位徒儿了。”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深远，望向天启城的万家灯火。
“三年一届的端午大祭，还有二十余日便要举行。”
“这是当今圣上亲政后，首次主持大典，其意义非同小可，绝不容有半点闪失。”
君不器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诉说一个沉重的秘密。
“当年佛堂圣物在大悟寺一分为五，我们只寻回了佛身与一只佛手。其余三块碎片，至今不知所踪。”
“事发第二日的端午大祭，神后听取了司天监贺衔芝的建议，用金丝锦布将残缺的佛身盖住，照常举行了祭水仪式。”
“对外只宣称佛光内敛，圣物无损，这才勉强稳住了天下民心。”
凤雪衣听到此处，若有所思：“师父，当年神后也是因为此事，认为是不祥之兆，才萌生了退位还政的念头？”
“正是如此。”君不器叹了口气。
“所以，倘若能在此次大典之前，让佛堂圣物完璧归赵，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不只能安抚民心，更能稳固国运。”
他看着眼前的三位弟子，眼中满是期许。
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要记住，昔年我大魏以佛立国，这佛心普渡既是国家的精神象征，也关乎我大魏的国运兴衰。”
“乱党之所以对它如此觊觎，除了想动摇国本，更是因为一个传说。”
“传说中这圣物乃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太祖皇帝当年征战天下时，所储备的一处巨大宝藏的门户。”
宝藏！
凤雪衣、苍虎、玄武三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凛。
他们对视一眼，三人立刻再次起身，郑重行礼。
“徒儿们定当竭尽全力，寻回佛堂圣物碎片，不负师父信任，不负朝廷所托！”
君不器欣慰地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重新举起酒杯：“来，再饮一杯。”
西只酒杯在月下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此次端午大祭，镇渊侯己调集三十万重军，将整个天启城守护得固若金汤。”
君不器放下酒杯，缓缓说道：“不仅如此，他那位西征大胜的弟弟霍吞虎，也即将凯旋归来，所率的十万铁骑，不日也将抵达天启，届时京中兵马齐聚，严阵以待。”
“霍吞虎？”
听到这个名字，凤雪衣、苍虎、玄武三人几乎是同时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复杂而又期待的神情。
那可是一头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猛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