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改装奥迪碾过沪上环球金融中心大厦前的减速带时，排气管发出一声挑衅似的轰鸣。他扯了扯皱巴巴的乌镇风亚麻衬衫，望着玻璃幕墙折射出的蓝天白云，突然觉得这栋摩天大楼像根插在地上的巨型试管，要把他这滴不合时宜的溶液强行稀释。
旋转门吞吐着西装革履的人流，林渊刚把运动鞋跨进大厅，就被前台水晶吊灯刺得眯起眼。两排前台小姐像精心排列的多米诺骨牌，统一的职业微笑在看到他的瞬间出现细微卡顿。
“先生，请问有预约吗？”离他最近的短发姑娘指节敲了敲电子屏，指甲上的碎钻在屏幕蓝光里一闪
“预约？我是来上班的。”林渊摸了摸口袋，除了半包薄荷糖什么都没掏出来，“就今天，刚安排的。”
姑娘的睫毛颤了颤，身后排队的人群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林渊余光瞥见队伍里三个挂着“芯创国际”工牌的小姑娘，白衬衫领口别着小巧的银杏叶徽章。他脑子一转，突然伸手朝那边一指：“她们！我是芯创国际新来的，和她们一个部门！”
三个小姑娘同时抬头，杏眼圆睁。最左边扎丸子头的姑娘慌乱摆手，工牌在胸前晃出虚影：“不、不是，我不认识他......”话没说完，中间戴黑框眼镜的姑娘己经拽着她刷开闸机，粉色高跟鞋踩出慌乱的节奏，最后那个齐肩短发的姑娘红着脸回头，结结巴巴道：“前、前台姐姐别信他！”
短发前台的笑容彻底僵住，身后穿阿玛尼西装的男人不耐烦地看表，香奈儿套装的女士踩着十厘米高跟鞋优雅绕开他。
“很抱歉先生，这里入驻了十七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姑娘保持着微笑，声音甜得像加了三勺糖的美式咖啡，“如果没有邀请函或预约信息，我们不能......”
“我真的是新员工！”林渊瞥见电梯间电子屏显示的楼层导览，突然灵机一动，“我是渔氏集团的，你给渔舟打电话，就说林渊来报到了。”
大厅突然安静了半拍。短发姑娘的笑容僵在脸上，旁边戴珍珠耳钉的同事倒抽一口冷气。穿背带裙的实习生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弹起清脆声响。
“您说的是...渔总？”姑娘的声音不自觉拔高，“渔总首属的员工都是......”她上下打量林渊的破洞牛仔裤，“都是走特殊通道入职的。”
林渊心中暗喜，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那完了，我没带什么入职证明，要不我改天再来？”
“等等！”姑娘突然按住对讲器，“您稍等，我核实一下......”
“不用不用！”林渊后退两步，运动鞋在地面蹭出“吱呀”一声，“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回见啊！”他转身时撞到西装男的公文包，里面的文件雪花般散落，“不好意思啊！”趁着众人手忙脚乱捡文件，林渊像条泥鳅般滑出旋转门，身后传来前台姑娘焦急的呼喊。
站在阳光下，林渊掏出薄荷糖扔进嘴里，甜丝丝的凉意漫开。他望着大厦玻璃幕墙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哼着跑调的歌走向停车场。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宋秘书发来的消息：己核实，请速回。
林渊咧嘴一笑，把手机塞回口袋，发动车子时故意轰了脚油门。后视镜里，前台姑娘举着对讲机追出大厦，黑色职业裙在风里扬起一角。
林渊刚把缴费二维码怼向收费员，后视镜里突然闯入一抹刺目的红。宋秘书的奔驰轿跑斜斜横在车位出口，活像只炸毛的火烈鸟拦住去路。
车窗降下，林渊叼着薄荷糖挑眉：“宋秘，这是要和我玩碰碰车？驾校教练没教过您停车要打转向灯？”
“林大少爷倒是会挑时候犯路怒症。”宋秘书摘下墨镜，镜片后的目光比停车场的空调风还冷，她指尖轻叩车顶，金属美甲敲出哒哒声，“前台说有个穿乞丐装的可疑人员冒充渔氏员工，我还想着沪上治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她突然凑近车窗，“原来是您在给大厦安保系统做压力测试？”
林渊摸了摸破洞牛仔裤，故意扯出个夸张的表情：“被您发现了！其实我这身是最新款的‘金融难民’高定款，穿上它能瞬间融入底层社畜群体，方便我微服私访......”
微服私访到地下车库？”宋秘书从手包里抽出张烫金工卡晃了晃，卡面上“渔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字样刺得林渊眯起眼。
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想起数月前在乌镇，那时林渊浑身湿透，苍白的皮肤上青筋暴起，因灵气倒灌而破损的经脉在体表浮现出诡异的青黑色纹路。
渔舟吩咐她送去疗伤丹药时，她不得不解开林渊浸透的衣衫。少年精瘦却有力的身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药香弥漫的室内，温热的指尖触到他心口狂乱的跳动，掌心残留的温度至今似乎都未消散。
此刻眼前这人歪靠在驾驶座上，漫不经心的模样与记忆中脆弱的伤者重叠，宋秘书感觉喉头发紧，强行稳住语气：“作为您的首属监督人，我现在正式通知——要么乖乖跟我上楼，要么我立刻上报渔总，说您违反入职条例。”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渔舟的未接来电记录赫然在目，“需要我现在拨通电话，让渔总亲自给您讲讲‘职场新人守则’？”
停车场顶灯在宋秘书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林渊咬碎嘴里的薄荷糖，甜辣的气息冲上鼻腔。他慢悠悠降下副驾车窗：“宋秘赏脸搭个顺风车？我这车空调制冷全靠开窗，保证比您车载香薰更提神醒脑。”
宋秘书别开泛红的脸，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顺手掏出对讲机：“小李，把我车开进 B2 - 17车位。今天我得盯着你这位‘微服私访’的大少爷，免得他又表演人间蒸发。”她转头瞪了眼偷笑的林渊，“安全带系好，别以为能将功赎罪，等会儿上楼，考勤机前少刷一秒钟，我都能让你在公司通告栏上‘C位出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