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之事只能留与后说,阿房也是大方回应:“那我便等着应邀了。”
这时赵政又想起眼前这人杀人时的果决,还是忍不住询问:“说起来,你应当不是普通的女奴,可否透露一下真实身份?”
“我是个孤儿,自小就被捡回去当成女奴养的,没有爹没娘,在很小的时候,我靠着宅子里的人给口吃的活着。其中下人很多时候吃不饱还得挨打,主人家养条狗都比我们过的好,我不想甘心当下人,到后来,主人家见我颇有姿色,打算好好培养我,日后将我献给君上,或者送去其他国家当间谍。所以平日里琴棋书画,歌舞表演都要所接触。你在赵国东躲西藏,自然很多消息闭塞,有所不知。”
“原是这样。”
赵政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对阿房的话也并未全信。只是对方都编出这样的话来搪塞自己,自己也没必要再继续追问,便将话题转向别处:“话说,你杀人偷盗这都不属于仁义道德,难道你不会感到愧疚吗?”
“愧疚?”
这话从赵政嘴里说出来,阿房竟然有些想笑,跟赵政相比到底谁更仁义阿房心里还是有数的:“哈哈,乱世之中,谈什么仁义道德,人若是活不下去了,就得想办法活下去,若是说追我的那些人无辜,那些被君主要求在战场上厮杀死亡的两国战士就不无辜吗?至于偷盗,现在街上的百姓,谁不是食不果腹,衣衫褴褛,那些宗室贵族平日里喝酒吃肉,食的难道就不是平民的血肉吗?我如今杀的是想杀我的人,若是他们将我抓回去,我也活不了,如果我不杀他们,他们今日看到你,那么明日杀的就是你,而我所劫的是吃喝平民血肉的宗室,拿的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一点小钱,我为什么要愧疚?就好比如今,平民都过不下去了,偷盗之人自然越来越多,若是经济繁荣,人们幸福安康,谁又愿意以身涉嫌去偷去抢呢?”
经济下行,人们走投无路,社会上自然会生出许多罪行,那么社会就被变成最原始的模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如今各国打的不可开交,谁知道明天是不是就是死期。
赵政身处这样的环境,他又如何不知这样的道理,他看书,书里写君子仁爱,他再看这个社会,难免产生巨大的撕裂感,他又何尝不矛盾,不为此痛苦,他喃喃道:“当今若是想强大起来,那么难免会站在人们的血肉上去建造足够强大的国家。”
赵政的低语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重与冰冷,仿佛连空气中飘散的灰尘都为之一滞。他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锁住阿房,不再是孩童的懵懂,而是初具雏形的、属于未来帝王的审视与探寻。
“站在人们的血肉上建造国家……” 阿房轻声重复着,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火光在她眼中跳跃,像淬了毒的匕首,“小公子,你己看见了那条路,一条注定由白骨铺就,被鲜血浇灌的路。但你要记住,”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金石般的锐利,“血肉,不只是平民的。那些高高在上、吸食民脂民膏的宗室贵族,他们的血与肉,同样可以成为你脚下基石的一部分!”
赵政心头一震,阿房的话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被礼教束缚的牢笼。他读过的圣贤书,描绘的是尧舜禹汤的仁德盛世,可眼前这人间炼狱,书里没有答案。阿房的“强盗逻辑”如此赤裸,如此悖逆,却又如此……切中要害。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权力与仁义,在乱世中似乎真的难以共存。一种混杂着兴奋与恐惧的战栗感,沿着他的脊椎爬升。
“你……” 赵政的声音有些干涩,“你似乎很懂这些?”
“在乱世活下来的人,自然要懂。” 阿房避开他探究的目光,起身走到窗边,警惕地扫视着外面被夜色吞噬的街巷,“在这世道里,仁义是强者的装饰,是弱者的枷锁。你若要活下去,若要…达成你的目标,” 她没有明说,但两人心照不宣,“就得学会用他们的规则去打败他们,甚至,比他们更狠,更…不择手段。” 最后西个字,她说得极轻,却重逾千钧。
那天俩人坐在山坡看夕阳落下,之后一年的时间里俩人都有碰面,每日相遇阿房就跟他讲一个人物的故事,讲白起,张仪,廉颇,蔺相如,平原君等人。
一年之后,如阿房所言,赵政和赵姬踏上返秦之路,阿房离开赵国去往韩国,如今的韩国作为七雄中最弱小的国家, 较为幸运的韩国在户籍方面的管理相对松散,阿房尚且能够蒙混过关。
进入韩国,只见平民百姓的脸上都带着些许愁容,还有靠在房子旁边肌黄面瘦的人们。一路上都充斥着压抑的气息,她坐在街边的茶肆,茶肆老板有些诧异的打量着她,看着是个十来岁的小孩,风尘仆仆,脸上全是黄沙看不清面貌:“哪来的小乞丐,别耽误我做生意!”
这些日子阿房己经将大部分的财物散给百姓,身上只留下些许盘缠,她从怀中摸出片平首平足递给老板:“一碗粟米稀粥。”
如今环境不好,茶肆老板的摊位上也没什么人,老板乐呵呵地接过刀币在摊位是盛了碗粥给阿房:“你是才从其他国家来的吧?”
他套起阿房的话来,阿房喝了口粥说道:“不是,前些日子我家公子让我去给他找草药,找了好些日子才找到。”
“你家公子是何许人也?”
“公子韩非。”
此言一出,老板的神色变了变,不再继续追问而是说道:“那你这是出城了?城外兵荒马乱的,也难怪你满面泥沙的。”
“嗯。”
阿房并不想和老板多言,老板见状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身离开,这时,一位看着三十左右的青年坐了过来,他说话有些口吃:“小丫头,出门在外,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当真…认识韩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