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五月时,桑稚的小腹己有了温柔的弧度。段嘉许的工作室正逢项目攻坚期,他却雷打不动将每周三下午空出来——那是桑稚固定产检的日子。诊室内,医生指着西维彩超屏幕轻笑:“宝宝很活泼,看这小拳头挥的。”模糊影像里,蜷缩的小小身影正抬手蹬腿,段嘉许的指尖隔着衣料覆上桑稚腹侧,恰与屏幕里挥动的光点位置重合。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掌心首抵心口,他喉结滚动,声音浸着砂砾般的哑:“像你,活力十足。”桑稚笑着嗔他一眼,眼底却泛起水光——屏幕右下角清晰映着“段慕桑”三个字,那是他熬了整夜翻遍辞海,最终在晨曦微光中郑重写下的名字,承续着父母未尽的圆满,也镌刻着他们对新生的全部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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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房的筹备成了段嘉许新的战场。某个周末,桑稚推开房门,撞见他半跪在地板上组装云朵形状的摇篮。向来游刃有余的男人竟被几块木板逼得额角沁汗,说明书皱巴巴摊在手边。“段总也有搞不定的标书?”桑稚揶揄着递过毛巾。他仰头抓住她手腕一扯,桑稚轻呼着跌坐进他怀里。“标书哪有女儿重要?”他下巴蹭着她发顶,拿起一块雕着小草莓的床铃配件,“你小时候最喜欢草莓蛋糕。”阳光穿过纱帘,在他沾着木屑的睫毛上跳跃。桑稚忽然想起他放弃一线城市高管职位,扎根南吴创业时说的那句:“能让岳父岳母随时看见你安好,一切都值。” 此刻他掌心薄茧磨过她手背,那些商场厮杀的压力与风险,都被细细揉碎在这方木香浮动的温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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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母每日雷打不动送来炖品。这日她掀开汤盅,清甜香气漫开:“嘉许说你不爱鱼腥,这是新学的椰子鸡汤。”桑稚小口啜饮,却见母亲欲言又止。“妈,怎么了?”桑母轻叹:“嘉许今早去疗养院了……他父亲病情反复。”桑稚指尖一颤。自怀孕后,段嘉许再未让她踏足那间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独自承担着植物人父亲高昂的医疗费与情绪漩涡。当晚他归来时,桑稚正蜷在沙发织一条鹅黄小毯。他沉默着从背后拥住她,脸颊埋进她颈窝,呼吸沉重。桑稚放下竹针,将他冰凉的手拉到隆起的小腹上。掌心下突然传来“咚”的轻踢,像一颗星星撞进黑夜。段嘉许身体僵住,良久,沙哑的叹息混着温热吐息落在她耳畔:“他踢我了……真好。”仿佛这鲜活的生命律动,终于冲淡了命运压在他肩头二十余年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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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彦带着文一凡来送婴儿服时,客厅正上演“惊险”一幕——段嘉许单膝点地,小心翼翼给桑稚穿袜子,圆润的孕肚让他动作笨拙又虔诚。“至于吗段老板?”桑彦挑眉揽过女友,“我们一一以后怀孕,我肯定……”话未说完被文一凡肘击:“谁跟你‘我们’?”嬉闹间桑稚忽然吸气,众人顿时噤声。只见薄薄衣料下鼓起一个小包,缓缓滑向左腹。“是慕桑在翻身!”文一凡惊喜轻呼。桑彦稀奇地凑近,指尖将触未触时被段嘉许啪地拍开:“别吓着我女儿。”两个男人斗嘴的间隙,桑稚与文一凡相视而笑。当年隔着九年时光不敢宣之于口的少女心事,如今都化作腹中新生命温柔的胎动,在爱意包裹中落地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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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吴科技园孵化项目的庆功宴定在桑稚孕六月时。她执意要去,段嘉许便备好平底鞋与靠枕,全程手臂环成她的专属围栏。台上他致辞利落,唯有转向她时眸光骤软:“感谢我的月亮。”掌声如潮中,桑稚抚着肚子浅笑。宴会未半,他忽然离席,再回来时西装外套裹着一包还烫的糖炒栗子——她昨夜随口念叨的零嘴。返程车上,她靠着他假寐,听见他压低声音接电话:“方案明天发您……对,我在南吴长驻。”车窗倒影里,他垂眸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眷恋地她脸颊。桑稚忽然懂得,当年他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选择这座小城从头来过,并非牺牲,而是将余生锚定在有她的港湾。
夜深人静,桑稚在胎动中醒来。段嘉许的手早己本能地覆在她腹顶,掌心随胎儿的伸展微微起伏。“又闹你了?”他睡意朦胧地吻她后颈。桑稚摇头,拉过他的手在黑暗里描摹:这是慕桑的小脚,这是她顶起的膝盖。他忽然翻身,温热的唇贴上她肚皮,用气声呢喃:“乖,爸爸在。”腹中动静奇迹般平息,仿佛真听懂了这声低哄。月光淌过相贴的身影,桑稚想起十七岁初见他时,那颗藏在牛奶瓶里发酵的酸涩秘密。此刻腹中沉甸甸的生命正将那些年偷偷藏不住的心动,酿成照亮余生的永恒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