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冬夜,上海青帮总坛被凛冽的寒风肆虐着。坛前的红灯笼在狂风中剧烈摇晃。顾与棠神色凝重,紧握着老周留下的密信,与楚曼云、林月如在总坛后巷悄然会合。
楚曼云身着月白色旗袍,外罩一袭黑色劲装。她将短刀稳稳别在腰间,压低声音说道:“我己经联系好了楚家旧部,他们现在己经成功控制了东西两门,就等我们这边的行动了。”
林月如微微皱眉,扯开肩头的绷带,露出依旧狰狞的伤口,心有余悸地说道:“周鹤年的保镖个个都配有勃朗宁手枪,而且他本人的袖箭更是防不胜防。上次在码头,我就差点着了他的道,被这暗器所伤。你们千万要小心。”
就在这时,总坛内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划破了这寒夜的寂静。顾与棠脸色一变:“不好,看样子有人抢在我们前面进攻了!”说着,他毫不犹豫地冲向侧门,却发现门锁己经被炸开,只剩下扭曲的残骸。
三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回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在议事厅前,他们撞见了浑身是血的张明礼。顾与棠一眼便认出,这正是那个曾在当铺羞辱过自己的昔日同窗。
张明礼奄奄一息,看到顾与棠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抓住顾与棠的裤脚,断断续续地说道:“顾与棠……周鹤年……他要……”
话还没说完,一支淬毒的袖箭如鬼魅般袭来,瞬间穿透了他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张明礼瞪大双眼,就此气绝身亡。
顾与棠愤怒地踢开暗门,周鹤年高高地端坐在龙纹太师椅上,神色倨傲。周围跪着十几个堂主,面露惧色。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而在墙角的铁笼里,蜷缩着楚未晞的老管家,他被打得遍体鳞伤,气息微弱。
周鹤年把玩着楚未晞的翡翠镯子,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容:“你们终于来了。知道我为什么留着这老东西吗?因为他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楚未晞当年怀了你的孩子。”
“你胡说!”楚曼云气得浑身发抖,举枪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是吗?”周鹤年冷笑一声,随手扔出一叠泛黄的药方,“这是苏州城西济仁堂1919年冬的记录。只可惜啊,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个消息,就被吴司令的人……啧啧啧。”
翡翠镯子“当啷”坠地的脆响,像一记重锤砸在顾与棠心上。
刹那间,1918年的光景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的苏州城细雨绵绵,楚未晞倚在绣楼窗前,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她低头绣花的动作轻轻晃动,温润的光泽映着她泛红的脸颊。
“与棠,你看这并蒂莲绣得可好?”她的声音软糯清甜,仿佛还萦绕在耳畔。可眼前这张发黄的药方,墨迹晕染处,却似要将那段美好的过往狠狠撕碎。
顾与棠只感觉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他的耳畔嗡嗡作响,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恍惚间,他又看到1918年的自己牵着楚未晞的手漫步在苏州河畔,她指着远处的灯火,说要与他白首不相离。而如今,那些誓言都化作了周鹤年嘴角嘲讽的笑。
林月如见状,怒目圆睁,突然扣动扳机,子弹擦着周鹤年的头皮飞过,她怒吼道:“少废话!赶紧交出当年沉船的证据!”
“证据?”周鹤年仰头大笑,“你们以为凭一封信就能扳倒我?太天真了!看看外面吧——”
他猛地推开窗户,只见无数青帮弟子举着火把,将总坛围得水泄不通,火光冲天,映照着一张张冷酷的面孔。“今晚,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顾与棠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与愤怒,展开老周的密信,声音冷得如同冰窖:“周鹤年,你恐怕是得意得太早了。你忘了最重要的证人。出来吧,海盗王三!”
话音刚落,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从阴影中缓缓走出,腰间别着两把寒光闪闪的弯刀。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周鹤年,咬牙切齿地说道:“周鹤年,当年你雇我炸林家商船,事成之后又杀我兄弟灭口。这笔账,今天也该好好清算清算!”
周鹤年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突然一把抓起铁笼里的老管家,将袖箭抵住对方的咽喉,威胁道:“顾与棠,你要是敢再往前一步,我就让这老东西给楚未晞陪葬!”
“放开他!”顾与棠心急如焚,下意识地向前迈出半步,却被林月如眼疾手快地拽住。
“别冲动!”林月如压低声音,神色紧张,“他的袖口还有三支袖箭!贸然行动,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说着,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绑在腰间的炸药,眼神坚定地盯着周鹤年,“周鹤年,你要是敢伤他分毫,我今天就和这里同归于尽!”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周鹤年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权衡着利弊。
突然,他松开了老管家,将翡翠镯子朝着顾与棠扔了过去:“算你狠!不过在上海滩,向来都是胜者为王——”话未说完,他猛地掀翻太师椅,一枚烟雾弹瞬间炸开,浓烟弥漫了整个房间。
混战瞬间爆发,烟雾中,人影绰绰,喊杀声、枪炮声交织在一起。
顾与棠在烟雾中摸索着前进,突然,他听见了楚曼云的一声惊呼。他心中一紧,急忙循声而去,挥刀砍断了铁笼的锁链,将昏迷的老管家抱了起来:“曼云,你带着他赶紧出去!这里太危险了!”
“那你呢?”楚曼云的声音带着哭腔,眼中满是担忧。
“我去找周鹤年!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顾与棠说着,便毅然决然地冲进了内堂。
然而,他刚一进去,就迎面撞上周鹤年的贴身保镖。保镖身形矫健,拳风呼啸着朝顾与棠袭来。顾与棠奋力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书架上,陈年账本如雪花般纷纷飘落。
“顾与棠,你以为你赢了?”周鹤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与棠抬头望去,只见周鹤年站在阁楼之上,手中举着一盏油灯,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知道这总坛下面是什么吗?整整二十吨火药!只要我把这油灯扔下去,你们都得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月如突然从身后扑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将顾与棠撞开。
油灯坠落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扯动了炸药的引线。她的红裙在火光中翻飞如蝶,宛如一朵盛开在地狱边缘的彼岸花:“快走!我来拖住他!”
“月如!”顾与棠嘶声喊道,想要冲回去救她,却被楚曼云死死抱住。
“别去,你去了也只是送死!”楚曼云哭喊道。
紧接着,爆炸声震耳欲聋,整个总坛开始剧烈地坍塌。顾与棠最后一眼,看见林月如在火海中对着他微笑,她的口型分明在说着“替我报仇”。那一刻,泪水模糊了顾与棠的双眼。
黎明时分,喧嚣终于散去。顾与棠独自一人站在总坛的废墟前,手中紧紧握着那只沾满灰烬的翡翠镯子。记忆中,楚未晞戴着这镯子在绣房里哼着小曲,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美得让人心颤。可如今,故人己逝,只留这镯子承载着无尽的思念与悔恨。
楚曼云默默地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从周鹤年书房找到的,里面记录了他所有的罪证。”
顾与棠缓缓抬起头,望向初升的朝阳,眼中满是坚毅:“通知报社,明天头条就叫《青帮覆灭记》。另外,帮我联系苏州城西的济仁堂……”他握紧镯子,指节泛白,“我要查查1918年冬天的所有记录,我要知道关于未晞的一切。”
寒风呼啸而过,远处传来黄浦江那熟悉的汽笛声,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城市的沧桑变迁。这场持续了三年的恩怨,终于随着青帮总坛的崩塌暂时画上了句点。但顾与棠知道,属于他和楚未晞的故事,还未完。
而在苏州城外的荒冢间,一株白玉兰在冰雪中悄然绽放,宛如她那从未凋零的笑容,永远刻在了顾与棠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