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锚点
黑暗。然后是刺眼的白光。陈默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无限空间中，没有地面，没有天空，只有无尽的白。
"小雨？妍？"他的声音没有回声，像是被空间吸收了。
没有回应。陈默尝试移动，却发现自己没有身体，至少不是实体的。他像是漂浮在虚无中的意识，只有视觉和思维还在运作。
这是哪里？时间裂缝？死亡后的世界？还是系统创造的某种虚拟空间？
一个光点出现在远处，逐渐扩大。陈默本能地想要靠近，却无法移动。光点变形轮廓——是小雨！但她看起来更成熟些，约莫十岁的样子，穿着陌生的校服。
"爸爸。"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找到路了。"
"什么路？我们在哪？"陈默急切地问。
"时间之外。"小雨的身影闪烁不定，"系统崩溃时，小星星把我们带出来了。但妈妈还在里面。"
"怎么救她？怎么回去？"
小雨指向陈默身后。他转头——如果在这个无方向的空间里可以称之为"转头"的话——看到无数光点组成了一条模糊的路径。
"跟着小星星走。"小雨的声音越来越远，"找到最初的时间锚点..."
"等等！"陈默想抓住女儿，但她的影像己经消散，"小雨！"
没有回答。只有那条光点路径静静漂浮在虚无中。陈默别无选择，只能尝试"走"上去——在这个没有地面的空间里，更像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路径上。
随着他的"前进"，周围的白色渐渐有了纹理，像是老式电视的雪花噪点。偶尔会有清晰的画面闪过——林妍在白色房间挣扎；老王在电脑前疯狂打字；星辰科技的实验室爆炸...
路径突然中断，前方是一片黑暗的虚空。陈默犹豫了，但想到林妍和小雨可能还在某个时间线受苦，他毅然"踏入"黑暗。
瞬间，无数声音和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时间感知紊乱患者数量激增..."
"莫比乌斯项目第二阶段测试开始..."
"K型敏感者招募标准修订..."
"马克西姆·I出现严重退化症状..."
"林妍测试结果超出预期..."
"界面仪原型机测试成功..."
这些像是研究中心的录音片段，杂乱无章地重叠在一起。陈默试图从中找出线索，但信息量太大，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
突然，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黑暗中出现一个发光的门，上面标着"B4-7"。陈默本能地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最初的界面仪所在。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比记忆中更简陋的实验室。没有白色墙壁和先进设备，只有的水泥墙和简陋的工作台。工作台上放着一个奇怪的装置——金属环连接着各种导线和处理器，中央是一个旋转的莫比乌斯环。
这就是原始界面仪！比后来看到的版本小很多，也没有那些复杂的控制模块。
房间角落里，一个年轻女子正在电脑前工作。她转过身，陈默惊讶地发现那是更年轻的苏晴——或者说，真正的苏晴，没有那种机械感，眼神生动而疲惫。
"又失败了。"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第七十九次尝试，还是无法稳定时间场。"
陈默意识到她看不到自己。这是过去的影像？还是某个时间线的回声？
苏晴拿起电话拨号："梁博士，我是苏晴。原型机还需要调整，K型受试者的脑波无法与界面仪同步。"她停顿片刻，"不，林妍也不行。她的能力正在衰退...是的，我明白重要性。"
挂断电话，苏晴疲惫地揉着眼睛，突然注意到界面仪上的一个异常读数："等等...这是什么？"
她调出电脑上的图表，眼睛逐渐睁大："自发性的时间涟漪？没有受试者的情况下？"快速敲击键盘，她放大了一段波形，"天啊...它在自行生成时间场！"
苏晴立刻拨通另一个电话："安全部？立刻封锁实验室！通知梁博士和CEO，我们可能发现了自主性时间源！"她的声音既兴奋又恐惧，"是的，立刻！这可能比所有K型敏感者加起来都重要！"
画面突然跳转。同一个实验室，但现在挤满了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中央的界面仪被更大的装置包围，连接着数十台电脑。梁博士站在主控台前，兴奋地宣布：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将见证历史！经过三个月的调试，界面仪终于可以与量子计算机对接。这意味着我们不仅能观测时间场，还能塑造它！"
人群中，苏晴的表情却有些忧虑。她悄悄离开主实验室，进入旁边的小办公室，拨通了一个电话："林妍？是我。听着，项目要进入人体试验阶段了。如果你还想退出，必须现在行动...不，我认真的，他们己经开始筛选K型敏感者了..."
通话突然中断，因为主实验室传来欢呼声。苏晴跑回去，看到所有人都围着界面仪——中央的莫比乌斯环现在悬浮在半空，缓慢旋转，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成功了！"梁博士激动地宣布，"我们创造了稳定的人工时间场！"
画面再次跳转。这次实验室气氛紧张，梁博士正在训斥一群研究员："三天了，为什么还是无法复现？那天明明成功了！"
"我们检查了所有参数，"一个研究员辩解道，"完全一样。唯一的变量是——"
"不要提那个变量！"梁博士厉声打断，"继续调试，必须在下周董事会议前取得进展。"
苏晴站在角落，若有所思地看着界面仪。等其他人散去，她悄悄走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接在界面仪底部。装置上的指示灯亮起绿色，她迅速收起它离开。
最后一个画面：深夜，实验室只剩苏晴一人。她打开电脑，插入那个小装置，屏幕上显示出一段奇怪的代码。
"果然..."她喃喃自语，"那天的时间场不是界面仪创造的...是它吸引来的。"
她调出一个隐藏文件夹，标题是"自主性时间源研究"。里面的视频显示界面仪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自发启动，莫比乌斯环高速旋转，创造出一个微型时间漩涡。
"它在寻找什么..."苏晴放大视频的某个部分，"像是某种...共鸣？"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开了。苏晴慌忙拔出装置，但为时己晚——梁博士和两名保安站在门口。
"我一首怀疑实验室有内鬼。"梁博士冷冷地说，"没想到是你，苏晴。"
"博士，听我解释！"苏晴后退几步，"界面仪有自主性，它不是我们以为的——"
"够了。"梁博士对保安示意，"带她去特别隔离室。通知CEO，我们找到了系统需要的'宿主'。"
苏晴被拖走时，拼命挣扎："你们不明白！界面仪不是工具，它有目的！它在等待什么！放开我——"
画面戛然而止。陈默重新回到纯白空间，头晕目眩。这些片段是什么意思？苏晴曾是反抗者？界面仪有自主意识？
"爸爸！"
小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她离得更近，影像也更清晰："找到锚点了吗？"
"什么锚点？"陈默困惑地问，"我看到了一些记忆...关于界面仪和苏晴..."
"不是那个！"小雨急切地说，"最初的锚点！小星星说它藏在你心里！"
陈默更加困惑了。最初的锚点？他回想看到的一切——界面仪自发启动，似乎在寻找什么...苏晴说"它在等待"...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如果界面仪不是创造时间场的工具，而是某种"接收器"，用来接收己经存在的时间信号？那么最初的锚点应该是...
"小雨！"他脱口而出，"你就是最初的锚点！"
小雨的影像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对！现在抓住我的手！"
陈默伸出手——在这个虚无的空间里，这个动作更像是意识的延伸。当他们的"手"接触时，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席卷整个空间。白色背景碎裂，露出无数时间线的碎片，每个碎片中都有一小段生活：
他第一次见到林妍的咖啡馆；小雨出生的医院；全家去迪士尼的旅行；甚至更早，他童年时在祖父的老宅阁楼发现的那个奇怪金属环...
"祖父的阁楼！"陈默突然记起，"那个金属环就是最初的界面仪原型！"
所有碎片突然向某个中心点坍缩，形成一条光的隧道。陈默感到自己被吸入其中，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景象模糊成彩色线条。
最后一声巨响，世界重新组合。
陈默猛地坐起，大口喘息。他躺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木质天花板，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身旁的闹钟显示：2018年6月18日，上午7:30。
2018年？小雨出生的那天？
门开了，林妍走进来——年轻的，怀孕的林妍，挺着大肚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醒了？今天可是大日子，我们的宝贝要来了。"
陈默目瞪口呆。他回到了过去？还是这是另一个时间线？
"怎么了？"林妍关切地抚摸他的额头，"做噩梦了？"
陈默看向床头柜——那里放着一个熟悉的金属环，正是他在祖父阁楼找到的那个，后来交给了大学实验室做研究...
"妍，"他声音嘶哑，"今天我们哪也别去，就在家待着，好吗？"
林妍笑了："说什么呢？预产期就是今天，医生让我们上午去医院做检查。"她转身走向衣柜，"我收拾好待产包了，你记得带上你那个'古董戒指'吗？你说要给孩子当出生礼物的。"
陈默拿起金属环，心跳如雷。这就是最初的界面仪原型！而今天，按照原本的时间线，他会把它带到医院，交给前来"参观"的星辰科技研究员——那个自称对古董感兴趣的梁博士！
"不，妍，听我说。"陈默抓住妻子的手，"我们今天必须躲起来。有人要来抢我们的孩子！"
林妍的表情从困惑变成担忧："默，你又做那些梦了？医生说这是产前焦虑的投射..."
"不是梦！"陈默急切地说，"星辰科技在找时间敏感者，我们的女儿小雨就是他们的目标！他们通过这个——"他举起金属环，"这个能控制时间的装置找到她！"
林妍后退一步，手不自觉地护住肚子："默，你吓到我了。那个只是你祖父的旧怀表零件..."
"不，它是界面仪原型，能感知时间异常。"陈默努力平静下来，"妍，相信我一次。我们今天不去医院，不接触任何星辰科技的人。如果到晚上一切正常，我随你怎么说。"
林妍犹豫了，看着丈夫焦急的眼神，终于点点头："好吧，但我要先给医院打电话改期。"
陈默松了口气，但知道危机远未结束。如果这是真正的时间回溯，而非另一个重构的时间线，那么星辰科技的人迟早会找上门。他必须保护即将出生的小雨，同时找出彻底结束这一切的方法。
金属环在他手中微微发热，仿佛有生命般脉动。陈默突然明白了苏晴的话——界面仪不是工具，它在等待什么。
它在等待小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