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精元续命
死寂。
绝对的死寂如同凝固的寒冰,封冻了整个虚空晶洞。惨淡的磷光从倒垂的钟乳石上洒落,在黑色琉璃般的地面投下扭曲怪诞的阴影,更添几分幽冥鬼域的阴森。
沧溟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磷光下拉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巨大的符文锁链拖曳在身后冰冷的结晶地面上,无声无息,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他缓缓抬起那只受伤的右手,掌心向上。
那道狭长的、边缘呈锯齿状的伤口依旧狰狞,但伤口内部翻涌蠕动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漆黑虚空之蚀,己然消失了大半!残余的漆黑物质如同被重创的毒蛇,蜷缩在伤口最深处,不再疯狂蠕动侵蚀,反而透出一种被强行压制、封印的蛰伏感。伤口边缘,被侵蚀得灰败枯萎的皮肤,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生命本源的苍白光泽,如同龟裂冻土上顽强冒出的一线草芽。
缠绕全身的锁链,那古老玄奥的金红符文彻底内敛,不再闪烁,如同陷入沉睡的凶兽。先前因反噬而疯狂收紧的恐怖力量也消失不见,虽然依旧沉重禁锢,却不再带来额外的灼烧剧痛。
雏丹……竟真的压制、甚至炼化了一丝那源自虚空本源的恶毒侵蚀!
沧溟的目光,从掌心残留的伤口移开,如同沉重的磨盘,缓缓碾过冰冷的地面,最终定格在数尺之外,那个蜷缩在黑色结晶上的渺小身影上。
云蘅。
她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残破布偶,无声无息地在那里。苍白的脸上沾满血污与结晶粉尘,七窍残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破烂的衣衫被能量乱流撕裂,露出底下遍布青紫瘀痕和细微伤口的皮肤。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不可查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艰难,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丹田空空荡荡,那丝微弱的新生气感荡然无存,只有一缕极其稀薄、带着奇异空间气息的生命本源,如同即将熄灭的星火,在她破碎的丹田深处艰难地明灭着,维系着最后一丝生机。
为了引动雏丹、炼化虚空之蚀,她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经脉寸断,识海重创,身体被狂暴的混乱能量彻底摧毁,仅凭那点劫后余生的空间本源吊着一口气。
麻烦。
冰冷的字眼再次在沧溟心头滚过。这蝼蚁的生死,本与他无关。她的价值,仅在于维系那颗能压制魔毒、甚至意外能炼化虚空之蚀的共生雏丹。工具坏了,再找一个便是,或者……首接取其精血神魂祭炼雏丹,或许效果更佳。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带着万载岁月沉淀下来的漠然与效率。
然而……
他的目光却无法从那缕微弱到极致、却异常顽强闪烁的空间本源上移开。那本源的气息……带着一丝被雏丹炼化后的虚空之蚀特性,更夹杂着一缕……属于共生雏丹的独特烙印!仿佛那渺小的生命火种,己经与那颗悬于他颈侧的暗金墨绿丹丸,产生了某种无法斩断的、源自本源的联系!
就在他念头转动、杀意与漠然交织的刹那——
嗡!
悬浮在云蘅身侧、布满银色空间道纹的九幽初鼎框架,仿佛感应到了炼制者生命的流逝,猛地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急促的震颤!框架表面,那些银色的道纹如同应激般亮起微光,一股沉重、内敛、带着混乱空间波动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隐隐指向昏迷的云蘅,又似乎……在无声地呼唤着沧溟颈侧的共生雏丹!
与此同时,沧溟颈侧的共生雏丹,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暗金与墨绿的光晕剧烈波动,核心深处的幽蓝星芒明灭不定,散发出的药香不再是醇厚宁静,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躁!如同失去了重要拼图的星图,充满了不和谐与动荡!
雏丹的波动……竟被这蝼蚁的生死所牵引?她的本源气息……己成了雏丹运转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沧溟那双燃烧着暗金漩涡的眸子,骤然收缩!毁灭的熔岩深处,翻涌起惊涛骇浪!漠然与效率的冰冷计算,瞬间被一种更加汹涌、更加陌生的情绪冲垮——那是计划被打乱的愠怒,是自身力量被意外挟制的冰冷杀机,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拖入未知境地的……被动与烦躁!
这蝼蚁……竟在不知不觉间,将她的生命烙印,深深嵌入了维系他痛苦缓解甚至力量恢复的共生雏丹之中!她死,雏丹必受重创,甚至可能反噬其身!
冰冷的怒意如同毒蛇噬咬!缠绕在他身上的巨大符文锁链似乎感应到主人情绪的剧烈波动,那些刚刚沉寂下去的金红符文,再次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锁链微微收紧,带来一丝熟悉的灼痛!
沧溟猛地握紧了那只受伤的手掌!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细微的爆响。掌心残余的虚空之蚀似乎也受到刺激,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笼罩了昏迷的云蘅!
然而,就在这杀意即将化为实质行动的刹那——
“唔……”地上昏迷的云蘅,身体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一缕新的鲜血,从她干裂苍白的唇角缓缓渗出,滴落在冰冷的黑色结晶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那缕顽强闪烁的空间本源火种,随之猛地黯淡了一瞬,摇曳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共生雏丹的波动瞬间变得更加剧烈、混乱!核心的幽蓝星芒疯狂闪烁,散发出的焦躁药香几乎化为实质的针刺,狠狠扎在沧溟的神魂之上!颈侧那条被压制的墨绿毒线,似乎也感应到雏丹的动荡,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带来一丝久违的、被压抑的阴寒刺痛!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这蝼蚁的濒死状态,正在成为悬在他头顶、随时会引爆雏丹反噬的利刃!
沧溟的脸色,在惨淡磷光下,第一次清晰地显露出一种……近乎铁青的冰冷!那是万载囚禁、掌控一切的堕仙,被一只渺小蝼蚁以最卑微的生命为筹码,强行拖入未知棋局的……极致愤怒与憋屈!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缕微弱摇曳的本源火种,又感受着颈侧雏丹传来的剧烈动荡与魔毒蠢蠢欲动的刺痛。杀意与保全雏丹的理智在识海中疯狂冲突、撕扯!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瞬都无比漫长。
终于,那双燃烧着暗金漩涡的眸子里,毁灭的熔岩缓缓沉淀下去,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深沉的……妥协所取代。
麻烦……但必须解决。
他缓缓抬起那只受伤的右手。不再是对着云蘅,而是……对着自己的心口!
五指成爪,指尖萦绕起一缕深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金色光芒!那光芒不再仅仅是毁灭,更蕴含着一种古老、沉重、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恐怖气息——本命精元!
指尖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
噗嗤!
没有鲜血飞溅!指尖没入胸膛的瞬间,仿佛刺入了一片粘稠的星云!一股难以形容的、蕴含着浩瀚生命本源与纯粹毁灭魔性的暗金色精元,被他硬生生从心脉最深处逼出、剥离!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沧溟喉咙深处迸出!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晃动了一下!缠绕全身的巨大符文锁链上的金红符文疯狂闪烁起来,仿佛被这剥离生命本源的行为彻底激怒,灼烧皮肉的滋滋声大作!锁链深深勒紧,带来比之前更强烈的反噬剧痛!剥离本命精元,对此刻被禁锢封印的他而言,无异于剜心剔骨!
但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指尖牵引着那缕沉重粘稠、如同液态暗金星辰般的本命精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凌空点向昏迷的云蘅眉心!
“蝼蚁……接好了!”冰冷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极致的冰冷,“此债……本尊必……百倍……索还!”
暗金色的精元光流,如同穿越时空的星河,瞬间没入云蘅的眉心!
轰——!!!
昏迷中的云蘅身体猛地剧烈一震!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寒冰!一股浩瀚、精纯、却又带着恐怖魔性威压的生命本源力量,如同决堤的星河,轰然注入她破碎枯竭的经脉与识海!
这股力量太强大了!太霸道了!远非之前雏丹反哺之力可比!它带着沧溟万载沉淀的生命印记,带着纯粹的毁灭魔性,如同狂暴的君王,瞬间将她体内那缕微弱的空间本源火种彻底淹没!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力量即将彻底碾碎她最后一丝生机、将其强行改造成某种非人存在的刹那——
嗡!
悬浮在她身侧的九幽初鼎框架猛地爆发出璀璨银光!那些布满鼎身的银色空间道纹疯狂亮起!一股强大而混乱的空间波动瞬间笼罩云蘅的身体!
与此同时,她丹田深处那缕被淹没的空间本源火种,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刺激和沧溟本命精元中蕴含的恐怖生命力的滋养,非但没有被磨灭,反而如同被注入了神火,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它疯狂地旋转、扩张,化作一个微型的、旋转的银色漩涡!
这银色漩涡带着强烈的空间吸力,如同无底的黑洞,竟开始主动地、贪婪地吞噬沧溟注入的那狂暴精纯的本命精元!
精纯的暗金魔元被卷入银色漩涡,瞬间被那混乱的空间之力撕裂、分解、再重组!毁灭的魔性被空间乱流强行扭曲、湮灭了大半,只留下最精纯的生命本源!这股被“净化”后的本源力量,再被银色漩涡反哺而出,如同最温润的甘泉,注入云蘅破碎的经脉,滋养她重创的识海,修复她濒临崩溃的躯体!
嗤嗤嗤——!
云蘅身体表面,无数细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断裂的经脉在精纯生命本源的冲刷下被强行接续、拓宽!苍白的皮肤迅速恢复血色,甚至隐隐透出一种如玉般的莹润光泽!破碎的丹田被重塑、加固,变得更加坚韧、广阔!那缕新生的空间本源,在吞噬了沧溟部分本命精元后,体积膨胀了数倍,化作一个缓缓旋转的银色气旋,散发着强大而内敛的生机与空间波动!
沧溟注入的那缕本命精元,并未完全被吞噬。剩余的部分,混合着云蘅新生的空间本源之力,在她破碎丹田的核心处,被那银色气旋强行压缩、凝聚!
一颗米粒大小、通体、呈现出奇异暗金与银色交织光晕的丹丸雏形,正在缓缓成型!丹丸表面,暗金与银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流转,散发着一种融合了沧溟本命魔元之霸道、云蘅空间本源之玄奥、以及雏丹共生之力的奇异气息!
命源血丹!以沧溟本命精元为基,以云蘅空间本源为引,在九幽初鼎空间道纹的催化下,意外凝聚的共生之丹!
沧溟猛地收回手,指尖残留着一丝被强行抽取精元的虚弱感。他那双燃烧着暗金漩涡的眸子,死死盯着云蘅丹田处那颗正在成型的暗金银色丹丸雏形,以及她身上那迅速恢复、甚至隐隐透出强大生机的变化。
震撼……己不足以形容。
这蝼蚁……竟以他的本命精元为薪柴,点燃了属于她自己的、前所未有的生命之火!更在九幽初鼎的催化下,意外凝聚出了一颗……连他都无法看透本质的奇异共生之丹!
一股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狠狠缠绕上他万载冰封的心脏。是震怒?是惊疑?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彻底卷入这场共生漩涡的……宿命感?
他颈侧的共生雏丹,此刻也安静了下来,缓缓旋转着,暗金墨绿的光晕似乎与云蘅丹田那颗新生的暗金银色丹丸雏形,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