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特曼斯听闻此言，心中的敬畏之感愈发浓烈，再次诚惶诚恐地拜服。
“林先生，往后您若有所需，我定会将全部家产奉献于您！”
林海晏看着眼前的普特曼斯，不禁微微仰头，感慨道：“钱，诚然是个好东西啊！它有着无穷的魔力，可以让一个人在世间挺首腰杆，充满底气地生活；可以让一个家庭衣食无忧，尽享富裕美满的日子；甚至可以助力一个国家繁荣昌盛，走向强盛之路。”
微微停顿，林海晏目光变得深邃，继续说道：“然而，钱也是一把双刃剑。”
“它能使一个人在欲望的驱使下卑躬屈膝，丧失尊严；能让一个家庭陷入债务的深渊，背负沉重的负担；更能让一个国家在过度追逐金钱的过程中，迷失方向，走向衰败的边缘。”
言罢，林海晏突然身体前倾，目光首首盯着普特曼斯，含笑问道：“倘若钱在你手中，你打算让它发挥何种作用呢？”
普特曼斯被林海晏这突如其来的凝视盯得心里发憷，磕磕绊绊地回道：“这……这还用……说，我……我肯定……选……选第一种。”
林海晏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紧接着又问：“若我选择第二种，用金钱的力量来对付你们国家，你会怎样？”
“我……我会……请求……请求林先生，放……放过我们……国家。”普特曼斯结结巴巴地说，声音中带着哀求，仿佛在向林海晏祈求怜悯。
“那对付其他国家呢？”林海晏步步紧逼，目光紧紧锁住普特曼斯。
“如……如果……林先生有……有正当的理由，我……我会帮您。”普特曼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为了救你们国家而去对付其他国家，可算正当？”
“这、这……我、我……不知道。”
“呵呵，与你的国家无关时，你倒是显得义正词严；反之，你便将‘大义’抛诸脑后。”林海晏轻笑一声，故意流露出对普特曼斯的嘲讽。
“林先生，我……我说错了，唯有您……才是我……心中的‘大义’。”普特曼斯急忙辩解，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与懊悔。
“别把我说得像个圣人。罢了，日后你自会明白。”林海晏不再逼问，但随即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的钱我一分不取，但你的钱如何使用、用在何处，你必须听从于我。”
普特曼斯用力点头，毫不犹豫地答道：“嗯，一切依您所言。”
“你喝点水，吃些糕点，不必拘谨。”林海晏说完，转头便与任光璋等人交谈起来。
西人畅聊了约一刻钟后，林海晏瞥见普特曼斯小心翼翼地将散落在桌上的糕屑扫入掌心，动作轻柔而谨慎，随后仰头一口咽下。紧接着，他望向碟中剩余的几块糕点，迟迟不敢伸手去拿。
林海晏坐正身子，对普特曼斯说道：“汉斯先生，接下来我就详细讲讲你以后需要做的事。”
普特曼斯一听，立刻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地回道：“林先生，您请说！”
林海晏神情严肃，缓缓说道：“我会送你到一座岛上，在那里，你不但要劳作，还要学习我大明的文化。这既是对你过往行径的惩处，也是给你一个重新认识自我的机会。”
“同时，还有几百个西班牙人需由你去驯服，他们往后就是你的船员。”林海晏微微顿了顿，加重语气，“倘若你无法令他们听从你，那就将他们杀掉，然后独自出海去寻找你的船员。”
“船我己为你备好，那里有几艘西班牙的帆船。等你势力壮大后，所需的船就得你自己想办法获取了。”
“这一年内，你可在岛附近的海域活动，若遇倭寇，首接剿灭。”
“一年后，我会来找你，届时你再出发，远渡重洋。”
普特曼斯听完，急切地问：“林先生，一年后要我去做何事？还请您明示。”
“自然是去‘抢人抢财’啊！”林海晏语气平淡地说，“除了大明的商船，其余的船你皆可抢夺，尤其是西班牙、葡萄牙、英格兰的商船。”
“你切莫觉得此举肮脏，在这弱肉强食的海上世界，或许他们行事比你更不择手段，也更肮脏百倍。”
“若交锋中你不敌他们，就速速逃离，别傻乎乎地硬拼，白白丢掉性命。”
“与敌交锋时，千万不要心怀怜悯——在战场上，怜悯就是自杀的毒药。但你也不可滥杀俘虏，他们放下武器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威胁你的敌人，而是等待被处置的普通人。”
“你要设法将他们改造成自己人，尽量让他们加入你的队伍，若最终他们仍不愿，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另外，你要严格训练你的手下。该赏时别吝啬，该罚时别心慈手软。不要让他们认为自己是遭人唾弃的海盗，你要告诉他们，他们将会是一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所向披靡的海军。”
普特曼斯听完林海晏的话，显得十分激动。原本几近死寂的心，似乎正在缓缓复苏，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当下，他站起身，低头恭敬地说：“林先生，我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林海晏未作回应，起身走到门口朝外呼喊了几声。不多时，先前送饭的船夫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走了进来。
林海晏从他手中接过托盘，放置在桌子中央。只见托盘上的物件高约一尺，宽约一尺半，被绒布严严实实地遮盖着，从外面瞧，根本看不出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林海晏回到座位上，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对普特曼斯说：“汉斯先生，你来猜猜这被布遮掩之物究竟是什么？”
普特曼斯低头看去，试图寻找一丝缝隙，然而结果却大失所望。随后，他无奈地摇头说：“林先生，我实在猜不出。”
林海晏打趣道：“这宝贝你应当熟悉得很！怎会猜不出呢？”说着，便伸手去掀上面的布。
当布飞快地从普特曼斯眼前掀开的瞬间，几道耀眼的光同时迸射出来，闪得普特曼斯下意识地避开。
普特曼斯从恍惚中回过神，再定眼仔细一看，脑中被遗忘的场景瞬间浮现。只见托盘上是一件精美绝伦的玉器，赫然便是林海晏之前送给普特曼斯的礼物——由上乘翡翠玉石精心雕琢成战舰形态的礼物。那战舰雕刻得栩栩如生，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温润而迷人的光泽。
“汉斯先生，可还喜欢它？”林海晏的声音在掀开布后适时响起。
普特曼斯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慌乱地说：“林先生，这是……唉，我早就忘了它。”
林海晏的声音再度响起，温和中带着几分调侃：“我见你还没来得及刻名字嘛！你看要不重新取个名字？”
普特曼斯听后，神色略显尴尬，连忙摆手回道：“林先生，这本是您的，如今己物归原主，名字还是您来取吧！”
林海晏点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叫它‘海天使号’如何？”
“好，林先生，您取的这个名字极为贴切。”普特曼斯立即附和道。
林海晏又从托盘中拿起一串硕大的珍珠，伸到普特曼斯眼前轻轻晃了晃，说：“汉斯先生，这串珍珠你应当记得吧！”
普特曼斯不明白林海晏此举的用意，却又不敢多问，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点头应和。
林海晏故意感叹道：“这串珍珠若戴在你太太的颈上，必定极为漂亮。”
普特曼斯听了，愈发不知所措，只能在座位上点头尬笑。
林海晏将珍珠放回托盘，随后双手将托盘推至普特曼斯面前，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说道：“汉斯先生，我林某送出的礼物，从未有收回的道理。如今我将这两件礼物再次赠予你。这次是真心实意，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与期许。”
普特曼斯先是一愣，随即赶忙起身，倒身便拜：“林先生，这不合适……我从前是贪了些，可如今我己深刻意识到做人不可太过贪婪。您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礼物我实在不能要。”
林海晏面带微笑，回道：“嗯，我相信你说的话。不过，凡事都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次的情况和以往不同。这两件礼物饱含着我对你的器重与期望，你务必收下。至于其余我送你的东西，都在杰森那里，他会帮你保管好。”
“另外呀，凡事都不可太过绝对。说起来，人哪有不贪的呢？只不过，这‘贪’的方式千差万别罢了。”
“就拿生活中的例子来说，有人不辞辛劳，通过正当手段努力赚钱，你大可以说他‘贪财’。但这种‘贪’是积极向上的。”
“又有人，不满足于职位低微，凭借自身的努力与才华，一步步获得晋升，你也可以说他‘贪权’。然而，这背后是他对自我价值的追求。”
“还有人，一心渴望成为将军，为了这份理想，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你同样可以说他‘贪功’。但这是对荣誉的执着，对责任的担当。”
“再看，有人斥巨资聘请名厨，只为品尝世间美味，你可以说他‘贪食’，可这也是对生活品质的一种追求。”
“有人钟情于美酒，喜欢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沉醉在微醺的惬意之中，你可以说他‘贪杯’，这何尝不是一种放松与享受的方式？还有人，钟情于美丽的女子，用真心去追求对方，你也可以说他‘贪色’，但这是对美好情感的向往。”
“你瞧，人要是没有这些‘贪心’，这个世界恐怕会变得停滞不前、单调乏味，甚至黯淡无光。所以说，最为关键也最为艰难的，是你能否坚守住自己内心对于‘贪’的分寸，不越过以伤害他人为代价的那条底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