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驶入商宅那气派却透着古旧气息的大门,停稳后时椿意刚跟着商既明下车,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几乎全家所有的人——
无论穿着考究的亲戚还是制服笔挺的仆人,都列队站在门廊下和台阶两侧,黑压压一片。
每个人都堆着极其夸张、弧度近乎僵硬的笑容,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身上,尤其是时椿意。
那些笑容灿烂得过分,却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程式化的热情和小心翼翼的探究,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既明少爷回来了!”
“欢迎少夫人!”
“哎呀,这就是新媳妇吧,长得真标志!”
“欢迎欢迎!快请进!”
此起彼伏的问候声热情洋溢,却像排练过无数遍的台词。
商既明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仿佛习以为常。
他自然地揽过时椿意的肩膀,将她微微带向自己身侧,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喧闹:
“各位叔伯婶姨,这是时椿意,我的新婚妻子。”
他话音一落,赞美声更是如同潮水般涌来:
“真是郎才女貌啊!”
“少夫人气质真好,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既明少爷好福气!”
“恭喜恭喜!商家添丁进口是大喜事啊!”
时椿意不是没听过阿谀奉承,但还是被这铺天盖地,甚至近乎捧杀的赞美弄得浑身不自在。
这些人发什么神经?怎么一个两个都跟个“伪人”似的?
她只能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展品。
然而,这诡异的热情在餐厅后瞬间冷却,变成了另一种极致的疏离。
一张能容纳二十多人的超长欧式餐桌,时椿意和商既明被引到主位一侧落座。
而商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连同几位叔伯辈的男性,全都挤在餐桌的另一侧,紧挨着坐下。
这张长桌像是楚河汉界般将两侧隔开。
仆人们更是安静地垂手侍立,但也只站在对面那群人的身后,界限分明。
唯有商既明的父亲,这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坐在了与商既明同一侧稍远一点的位置。
但也保持着明显的距离感。
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清蒸鲈鱼,蟹黄豆腐,红烧狮子头……
可时椿意却觉得毫无胃口,如坐针毡。
她拿起刀叉,每咀嚼一口食物,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无数道目光的无声扫视。
那些目光复杂难辨。
有探究,有审视,甚至隐隐带着一丝……畏惧?
餐厅里安静得只剩下餐具轻微的碰撞声,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旁的商既明。
他仿佛对眼前这诡异的局面浑然不觉,姿态从容,优雅地享用着晚餐。
他甚至自然地拿起公筷,给时椿意的碟子里夹了一块鲜嫩的蒸鱼,又顺手拿起她手边的果汁杯,为她续满了饮料。
动作自然亲昵,带着丈夫对妻子应有的体贴。
“多吃点,你最近太忙了。”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
可这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却让对面人的脸色微变。
时椿意清晰地看到,对面一排人,无论是亲戚还是仆人,身体都明显地僵了一下。
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中的畏惧之色更加明显,仿佛商既明给时椿意夹的不是菜,而是什么致命毒药。
那种无声的紧张感瞬间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