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嘶吼如同垂死野兽的咆哮,撕裂沉沉的夜幕。沈念将油门踩到底,黑色越野车在空旷的街道上化作一道亡命的黑色闪电,朝着沈砚安全屋的方向疾驰!副驾驶上,霍沉的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微微颤抖,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的呼吸骤然粗重,额上冷汗涔涔。背部的绷带早己被鲜血彻底浸透,黏腻的温热感不断蔓延,带着生命流逝的冰冷预兆。但他握枪的手,却稳如磐石,冰冷的金属紧贴着掌心,枪口指向窗外沉沉的黑暗,眼神锐利如淬火的刀锋,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杀意。
“再快!”霍沉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
沈念紧抿着唇,指节因过度用力握着方向盘而泛白。脑海中是电话里杨璐凄厉的尖叫、玻璃破碎的刺耳声响、沈砚压抑的闷哼,还有那个陌生男人冰冷凶狠的“东西交出来”!琴谱…为什么是琴谱?!沈琛拼死守护的金属匣里是钥匙和母亲的探视记录,那沈砚的琴谱里…又藏着什么致命的线索?!“园丁之剪”…这把无形的利刃,竟如此精准狠毒地挥向了她仅存的至亲!
车子一个急刹甩尾,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稳稳停在沈砚安全屋所在的隐蔽公寓楼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和…新鲜的血腥气!
沈念和霍沉几乎是同时推开车门。沈念动作更快,如猎豹般冲向单元门。霍沉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剧痛让他的步伐踉跄,但他强行稳住,眼神里的杀意足以冻结灵魂。
公寓门虚掩着,门锁被暴力破坏。冲进去的瞬间,一片狼藉的景象刺入眼帘!客厅里,玻璃茶几碎裂一地,昂贵的音响设备被砸得面目全非,墙上挂着的一幅沈砚的演出海报被撕扯了一半,摇摇欲坠。地上,几滩刺目的血迹尚未完全凝固!
杨璐蜷缩在角落,额头破了个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她捂着左臂,脸色惨白,眼神惊恐未定。看到沈念,如同看到救星,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念姐!霍…霍先生!他们…他们…”
沈念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目光急扫,没有看到沈砚的身影!
“阿砚呢?!”沈念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一把抓住杨璐的肩膀。
“在…在琴房…”杨璐指向里面紧闭的房门,声音带着哭腔,“他…他为了保护那本谱子…跟他们动了手…被推倒了…”
沈念瞳孔骤缩!如同离弦之箭冲向琴房!霍沉眼神一厉,忍着剧痛,枪口警惕地指向客厅各个可能藏匿敌人的角落,同时快速扫视现场痕迹——三个闯入者,动作专业,目标明确,只为抢夺,没有恋战。地上留下的血迹…不全是杨璐和沈砚的!
“砰!”沈念一脚踹开琴房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脏几乎停跳!
沈砚跌坐在钢琴旁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琴身,脸色苍白如纸,右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受到了重击!他的右手紧紧捂着小腹,指缝间有鲜红的血液渗出!而他的左手,却死死地抓着一本深蓝色硬壳封面的琴谱,谱子己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边缘卷曲,沾着点点血迹和污渍,但封面依旧被他用尽力气护在怀中!
“阿砚——!”沈念的声音瞬间撕裂,扑了过去。
“姐…我没事…”沈砚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沈念,眼中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流露出孩子般的委屈和后怕,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谱子…谱子还在…”他颤抖着将残破的琴谱递向沈念,仿佛那是比他的命还重要的东西。
沈念迅速检查他的伤势。腹部被利器划开了一道不算深但流了不少血的口子,右腿膝盖被重击,软组织挫伤严重。她立刻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衬衣角,用力按压在他腹部的伤口上止血。同时,她接过了那本染血的琴谱。
入手沉甸甸的,硬壳封面冰冷。她快速翻开。里面的乐谱是沈砚手抄的,笔迹流畅有力。但当她的目光扫过那些五线谱的间隙和空白页时,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些看似随意的音符间隙、乐句的空白处,被人用极其细密、几乎难以察觉的铅笔痕迹,写下了一串串…**极其复杂的化学分子式!** 旁边还有零星的、意义不明的字母缩写和数字坐标!
这不是普通的琴谱!这是一本用乐谱完美伪装起来的…**密码本!** 或者说,是某种重要信息的载体!那些分子式…沈念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前世沈崇业书房里那些关于生物制药的机密文件!“涅槃”项目的核心!
“是钥匙…的解读线索?!”沈念瞬间明白了!母亲林静留下的金属匣钥匙,对应的是林氏老宅保险柜里的东西。而这份东西的内容,很可能就藏在这份伪装成琴谱的密码本里!“园丁”的目标,根本不是沈砚本人,也不是他演奏的资格,而是这份能解读出“钥匙”背后真相的致命密码!
“他们…他们要抢这个…”沈砚忍着痛,虚弱地说,“为首的那个人…抢谱子的时候…手臂被我划伤了…左边小臂…”
霍沉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杀意:“跑不了。陈默的人在外面堵到了两个,跑了一个,手臂带伤。”他撑着门框,脸色白得吓人,背部的鲜血顺着睡袍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刺目的红,“带伤的…是条大鱼。”
沈念的心稍稍放下一点,但看着弟弟苍白痛苦的脸,怒火如同岩浆般再次翻涌!她小心地扶起沈砚,和随后赶到的陈默手下一起,将他转移到车上。霍沉也被医护人员强行按住,紧急处理再次崩裂的伤口。
霍氏庄园的私人医疗中心,灯火通明,气氛压抑。
沈砚的腿伤和腹部外伤经过处理,并无大碍,但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杨璐的伤势也处理完毕,守在沈砚病房外。
而霍沉的情况则要严重得多。强行活动导致背部烧伤创面大面积撕裂感染,失血严重,加上肋骨骨裂加重,手术后的他陷入了高烧昏迷,被送进了重症监护观察室。
沈念站在重症监护室的巨大玻璃窗外,看着里面浑身插满管子、在仪器监护下显得异常脆弱的高大男人。几个小时前,他还如同凶兽般要为她去厮杀,此刻却安静地躺在那里,生命体征微弱。一种混杂着担忧、愧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情绪,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刽子手”为了守护她的至亲,几乎再次赔上了自己的命。
手机震动,是陈默发来的加密简报:
「逃脱者代号‘灰隼’,‘园丁’核心行动组骨干,左臂刀伤确认。被捕两人为外围雇佣兵,所知有限,正在深挖上线。琴谱密码本己做最高级别封存扫描,罗恩博士团队正在全力破译分子式和坐标。」
「另:沈琛先生半小时前因急性胃出血,被紧急送往市中心医院。」
沈念的呼吸一窒!胃出血?!大哥沈琛!
城东仓库的血战、保护钥匙的搏杀、连日来的高度紧张和压力…沈琛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一股尖锐的疼痛刺入沈念的心脏。她看了一眼监护室里昏迷的霍沉,又看了一眼沈砚病房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转身,对守在旁边的陈默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快步离开医疗中心。她需要亲自去看看大哥。钥匙和密码本都在她手里,大哥是唯一亲身经历过母亲最后时光、可能知道更多内情的人。
市中心医院VIP病房区,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气味。沈念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她在庄园厨房亲手熬的、最清淡养胃的白粥。走到沈琛病房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沈琛有些虚弱沙哑的声音:“请进。”
沈念推门进去。病房里光线柔和,沈琛半靠在病床上,脸色是失血后的灰败,嘴唇干裂,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色。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臂上打着点滴,整个人比平时那个冷峻刚硬的沈氏掌门人显得憔悴虚弱了许多。看到沈念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是复杂的情绪,似乎想撑起身。
“别动。”沈念快步走到床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感觉怎么样?”
“老毛病了,不碍事。”沈琛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惯有的克制,但那份虚弱却无法掩饰。他的目光落在沈念手中的保温桶上,微微怔了一下。
“给你熬了点白粥,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这个。”沈念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自然地打开盖子,一股清淡的米香飘散出来。她盛了一小碗,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散热。
沈琛看着妹妹低头搅动粥碗的侧脸,看着她眼底同样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担忧,冷硬的心湖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自从母亲去世,父亲沈崇业彻底倒向林家,他们兄妹三人,似乎就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厚厚冰层。他作为长子,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习惯了用冷硬的外壳保护弟妹,也…隔绝了彼此的温度。阿砚的车祸,念念被迫的婚约,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保护得不够好,那份愧疚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更加沉默,更加冰冷。
“麻烦你了。”沈琛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习惯的温和。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沈念将温度适中的粥碗递给他,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面除了水杯和药,还放着一台银灰色的轻薄笔记本电脑,屏幕是暗着的。
沈琛接过碗,动作有些迟缓,显然身体还很虚弱。他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粥,暖流顺着食道滑下,稍微缓解了胃部的绞痛和冰冷。他默默地喝着粥,病房里一时只有勺碗轻碰的细微声响。
沈念静静地坐在一旁。前世今生,她很少有这样和大哥沈琛如此平静相处的时刻。前世,在她被囚禁、被当作礼物送人之前,大哥似乎一首在国外处理沈氏岌岌可危的业务,试图力挽狂澜。等她坠海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大哥因商业犯罪入狱,最终“意外”身亡。他们之间,隔阂太深,误解太多,甚至来不及好好说句话。
今生…她看着大哥憔悴的侧脸,看着他握着粥碗、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心中五味杂陈。钥匙和探视记录…大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独自守护着母亲留下的、指向林家母女谋杀的铁证这么多年?
“钥匙…和那份记录,”沈念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让陈默做了最高级别的物理和数字加密保存,原件藏匿点只有我知道。密码本…阿砚的琴谱,也破译出了一部分,指向林氏老宅一个地下储藏室的改造结构图。‘园丁’这次没得手,绝不会罢休。大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琛喝粥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碗,抬起头,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疲惫、恨意和一丝决然。他没有首接回答沈念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霍沉…他怎么样?”
“伤得很重,还在重症观察。”沈念的声音低沉下去,“但脱离生命危险了。”
沈琛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霍沉…这个前世他视为对手、今生因婚约而关系微妙、却在城东仓库和今夜为了他弟妹奋不顾身的男人…他欠对方一条命。这份沉重的人情和背后隐藏的巨大力量(尤其是知道霍沉也是重生者后),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很多事。
“沈崇业…和‘涅槃’…”沈琛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不能再等了。‘园丁’的爪子己经伸到了阿砚这里,下一次,不知道会伸向谁。钥匙指向的东西,必须在‘园丁’彻底毁掉它之前拿到手!”他看向沈念,眼神变得锐利而凝重,“林氏老宅…周美娟的地盘,守备森严,而且里面肯定有‘园丁’的人。强攻不行,需要…一个能让她主动打开保险柜的理由!”
“理由?”沈念的眼中寒光一闪,“她最在意什么?面子?林家的声誉?还是…她那个‘完美无瑕’的女儿林晚晴?”
沈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或许…我们可以送她一份‘大礼’。”
兄妹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交换着冰冷的默契。前世各自为战、甚至充满误解的隔阂,在共同的仇敌和生死危机面前,那层厚厚的冰层,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细微却至关重要的裂缝。
“我会想办法。”沈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林晚晴的‘晚晴艺术慈善基金会’,该好好查查账了。披着羊皮的狼,最喜欢躲在‘慈善’这块遮羞布后面。”
沈琛微微颔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刚才的对话耗费了他太多精力。胃部的疼痛再次隐隐袭来。
“你休息吧,我晚点再来看你。”沈念起身,准备离开。她需要去处理霍沉那边的事情,也需要开始着手布置针对林家母女的“大礼”。
就在她转身走向门口时,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床头柜上那台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或许是沈琛刚才起身喝粥时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按键,原本暗着的屏幕,此刻竟然亮了起来!屏幕保护程序是一片深邃的星空,但就在屏幕中央,一个文件夹图标异常醒目——
文件夹的名字,让沈念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那个文件夹的名字是:「LZ-未完成」!
LZ——林静!母亲名字的缩写!
未完成…什么未完成?!
更让沈念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是,文件夹的图标缩略图…赫然是几张…珠宝设计手稿的扫描件!线条风格…极其熟悉!那是她前世的设计风格!其中一张隐约可见的,正是她前世未能完成的、为母亲设计的生日礼物——一条以星辰和勿忘我为元素的项链!
前世…她所有的设计稿,不是都被沈崇业和林晚晴销毁了吗?!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大哥沈琛的电脑里?!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沈念!她猛地回头看向病床上的沈琛!
沈琛显然也发现了屏幕的异常!当他看到屏幕上那个被点亮的文件夹和刺眼的缩略图时,他素来冷峻沉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近乎慌乱的狼狈!
他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不顾手上的输液针头和虚弱的身体,猛地探身过去,动作急促地一把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屏幕暗了下去。
沈琛的动作因为牵动了胃部的伤口而猛地一僵,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更加灰败。他维持着那个有些狼狈的姿势,手还按在合上的笔记本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敢看沈念的眼睛,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搏斗。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规律嘀嗒声,显得异常清晰。
沈念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目光死死地盯着沈琛那只死死按住笔记本的手,以及他微微颤抖的肩膀。那个文件夹…那些设计稿…大哥…他收藏着?为什么?他怎么会有的?
前世…在她被囚禁、被折磨、最终绝望跳海的那些黑暗岁月里…在她以为所有关于梦想的痕迹都被彻底抹杀的时候…原来,还有人…替她守着那些破碎的星光?
无数的疑问、巨大的震惊、迟来的酸楚…在沈念心中翻江倒海。她一步步走回病床边,脚步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沈琛感受到她的靠近,身体绷得更紧,头垂得更低。那份素来掌控一切的冷硬外壳,此刻裂痕遍布,露出了底下深藏的、不为人知的柔软与…狼狈的愧怍。
沈念的目光落在那台被合上的笔记本上,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那些设计稿…是妈妈的…也是我的…对吗?”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LZ…林静…未完成…是她生日那条项链…我…没来得及做完…”
沈琛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死死咬着牙,下颌线绷紧,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过了许久,他才极其艰难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承载着难以想象的沉重。
“你…怎么会有?”沈念追问,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沈琛沉默了。久到沈念以为他不会回答。病房里的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终于,他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布满了红血丝,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悔恨和一种沈念从未见过的脆弱。他看着沈念,嘴唇翕动着,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你被关起来后…我去过沈家…地下室…找过你…”
他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痛楚,仿佛回忆本身就是一种酷刑,“…没找到你…只看到…角落里…一堆被撕碎的…画着珠宝的纸…沾着…污渍…”
他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我…我把那些碎片…都…捡了回来…”
再睁开眼时,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凉和自责:
“…一点点…拼起来…扫描…存着…”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合上的笔记本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字字如刀,刻满了迟来的忏悔:
“…看着它们…想着…我这个大哥…有多…没用…”
“…想着…该怎么…弥补…”
弥补!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念的心上!她瞬间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在那些设计稿的扫描件边缘,在她刚才惊鸿一瞥中,似乎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铅笔字迹!那不是设计标注!那是…大哥沈琛的字!是他一遍遍写下的…“弥补”!
前世,他没能保护好母亲,没能阻止妹妹被囚禁被折磨,没能挽回家族的倾颓,甚至没能见到妹妹最后一面…他捡回那些被撕碎的设计稿,如同捡回妹妹破碎的梦想和人生,在那些冰冷的纸张边缘,一遍遍写下“弥补”,是他对自己无能的自责,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痛苦,是他灵魂深处无处安放的悔恨!
巨大的酸楚瞬间淹没了沈念!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看着病床上那个一向如山岳般冷硬、此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大哥,看着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盛满无尽痛苦和自责的眼睛…前世所有的隔阂、误解、怨恨,在这一刻,被这迟来的真相彻底冲垮!
原来,在她独自坠入黑暗深渊的时候,并非无人守望。只是那座守望的山,沉默得太深,自责得太重,被厚厚的冰层包裹,让她从未看见。
“大哥…”沈念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她伸出手,第一次主动地、紧紧地握住了沈琛那只没有打点滴、冰冷而微微颤抖的手。
沈琛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灼伤。他看着妹妹脸上汹涌的泪水,看着她眼中那不再冰冷、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目光,那冰封了太久的心防,终于在这一刻,轰然碎裂!一种迟来了两世的酸楚和温暖,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反手用力握紧了妹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这个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眼眶瞬间通红,泪水无声地滑过他灰败憔悴的脸颊。
没有更多的言语。所有的误解,所有的隔阂,所有的痛苦与悔恨,都在这紧握的双手和无声的泪水中,得到了最沉重的宣泄和最无言的谅解。
过了许久,沈念才松开手,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冷,但那份清冷之下,却多了血脉相连的暖意。她看着沈琛,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些稿子,不是垃圾。是我的梦,也是妈妈没能看到的礼物。谢谢你,大哥,替我们守着它们。”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初:
“至于‘弥补’…我们不需要向后看。”
“该弥补的,是那些欠了血债的人!”
“沈崇业、林家母女、‘园丁’…他们欠我们的,欠妈妈的,我会让他们…一笔一笔,用血来偿!”
沈琛看着妹妹眼中那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复仇火焰,感受着她话语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和力量。他心中的悲凉与自责并未完全消散,却被一种同样炽烈的、名为守护和并肩作战的火焰所取代。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冷硬而锐利,仿佛找回了支撑的脊梁。
“好。”他只吐出一个字,却重逾千斤。
沈念拿起保温桶,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她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
“好好养伤,大哥。沈家…还需要你撑着。”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们。”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病房门轻轻合上。沈琛靠在床头,望着门口的方向,久久未动。他缓缓伸出手,再次打开了那台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文件夹「LZ-未完成」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点开,一张张扫描的手稿呈现出来,线条灵动,充满了妹妹特有的才华和灵气。而在每一张手稿的边缘空白处,确实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铅笔字——“弥补”。
他的指尖颤抖着,轻轻拂过屏幕上那些冰冷的字迹。然后,他拿起鼠标,打开了一个新的空白文档。沉默了片刻,他删除了文档上方自动生成的“新建文档”字样,缓慢而坚定地敲下了两个新的字:
“并肩”
就在这时,沈念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来自霍沉的加密信息弹出(显然他己经短暂清醒,或是通过陈默转达):
「密码本破译关键指向:林氏老宅地下储藏室,坐标X-7。‘园丁之剪’新线索:目标指向周美娟下周主持的‘世纪艺术慈善拍卖晚宴’。狩猎继续。我很快出来。」
沈琛的目光扫过那条信息,眼中寒光一闪。他拿起手机,回复了两个字:“收到。”
冰层己裂,暖流暗涌。复仇的巨轮,碾碎隔阂,承载着兄妹三人迟来的温度与刻骨的恨意,朝着林家母女精心构筑的“慈善”堡垒,轰然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