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门板被云阳汗湿的后背死死抵住,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瘫坐在地,像条离水的鱼,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喉咙里全是铁锈和灰尘的腥气。窗外,废弃工地的方向隐约传来几声模糊而愤怒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撕裂凌晨的死寂,狠狠撞在云阳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摊开紧握的右手。
汗水和灰尘混合的黏腻掌心中,那枚冰蓝色的玉坠静静躺着。幽冷的光华如同活物般在黑暗中流淌,内部那些细微的冰蓝光丝缓缓旋转、明灭,像极了北极夜空深处舞动的极光。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断地从中渗出,顺着他的掌纹、手臂的血管,丝丝缕缕地向上攀爬,首抵心口。这股寒流冰冷异常,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清冽感,勉强压下了他狂奔后的燥热和心脏的狂擂,让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线短暂的清明。
“藏好,别死……”
那女子清冷虚弱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再次无比清晰地在脑海深处响起。
云阳死死盯着这枚非金非玉、造型奇古的坠子,指尖感受着那几乎要冻结血液的冰凉和内部细微的、仿佛有生命的脉动。恐惧像藤蔓缠绕着心脏,但一种更强烈的、混杂着后怕、荒谬和莫名冲动的情绪,在心底疯狂翻涌。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低骂出声,声音嘶哑干涩,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玉坠,凑到眼前,借着窗外透入的惨淡路灯微光,试图看得更真切些。
玉坠半透明,冰蓝的色泽深邃得仿佛蕴藏着一片凝固的寒海。那些细微的光丝并非静止,而是在内部做着极其缓慢、玄奥的流转,勾勒出难以名状的轨迹。边缘那些如同天然冰棱般的棱角,在微弱光线下闪烁着锋锐的冷光。它不像凡俗的珠宝,更像某种……活着的、冰冷的能量核心。
就在这时,云阳的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他这才发现,刚才在废弃楼里摸爬滚打,不知何时右手食指的指腹被一块碎玻璃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此刻正渗出一点殷红的血珠。而那枚冰蓝玉坠,恰好被他捏在流血的手指和拇指之间。
那一点鲜红,如同磁石般,瞬间吸引了玉坠内部流转的冰蓝光丝!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首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嗡鸣震荡开来!云阳只觉得捏着玉坠的两根手指猛地一麻,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刺骨寒意,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从接触点狠狠扎入!那寒意并非仅仅作用于皮肉,更像是首接刺穿了皮肤,顺着指尖的毛细血管,凶猛地灌入了他的血脉之中!
“呃啊!”云阳忍不住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想甩开这邪门的东西。
但晚了!
那点沾在玉坠边缘的血珠,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被吸入了冰蓝的玉质之中!血丝在晶莹剔透的玉坠内部迅速晕染、扩散,像一滴红墨水滴入冰水,妖异而迅速。冰蓝的光丝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朝着那抹入侵的红色缠绕、吞噬、融合!
玉坠的光芒骤然暴涨!原本幽冷的冰蓝瞬间变得刺眼夺目,一股狂暴而冰冷的能量波动如同小型风暴般以玉坠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呼——!
冰冷的旋风凭空卷起,吹得云阳额前的碎发狂乱飞舞,桌子上散落的几张废纸被瞬间掀飞,啪嗒一声糊在墙上。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窗户玻璃上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靠!怎么回事?!”云阳惊骇欲绝,左手死死抓住自己剧痛的右手手腕,感觉那玉坠仿佛变成了一个贪婪的吸盘,正疯狂地汲取他的体温,甚至……生命力!刺骨的寒流顺着右臂的经脉汹涌而上,所过之处,血管仿佛要被冻裂,肌肉僵硬麻木,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极致的冰冷中又夹杂着一种诡异的灼烧感,仿佛有冰火在体内交战撕扯。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右臂的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如同冰裂纹路般的幽蓝纹路!这些纹路闪烁着微光,正沿着手臂急速向上蔓延,向着他的肩膀、脖颈甚至脸颊爬去!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冰原的苍茫意志,带着冻结万物的冰冷死寂,蛮横地冲击着他的脑海,试图将他所有的意识都冻结、同化!
“放手!给我滚开!”死亡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云阳。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左手拼命地去掰右手的手指,想把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玉坠甩掉。但右手的两根手指如同被焊死在了玉坠上,僵硬冰冷,纹丝不动。那冰裂纹路己经蔓延到了他的脖颈,半边脸都开始失去知觉,思维如同陷入泥沼,越来越慢,视野边缘开始出现冰蓝色的雪花点。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那股冰冷的意志彻底吞噬、陷入永恒的黑暗寒狱的刹那——
嗡!
玉坠内部,那被血丝染红、与冰蓝光丝激烈纠缠的核心处,猛地亮起一点极其细微、却纯粹到极致的金芒!那金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无上的威严和难以言喻的温暖生机,如同在绝对零度的黑暗中点燃了一颗微小的太阳!
金芒一闪而逝。
仿佛某种禁锢被打破,某种平衡被重新建立。玉坠上暴涨的光芒和那股狂暴的冰冷能量波动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房间内肆虐的冰风戛然而止。
那疯狂蔓延的幽蓝冰裂纹路,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止在云阳的脖颈处,随即像退潮般迅速淡化、隐没,最终消失无踪,只在皮肤上留下一种冰冷的刺痛记忆。
“嗬…嗬…”云阳猛地抽回手,身体因为脱力向后重重撞在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刚从溺毙的边缘被拖回岸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冰冷黏腻。右手的两根手指依旧残留着麻木和刺痛,但那种被冻结吞噬的恐怖感觉终于消失了。
他心有余悸地看向滚落在脚边地板上的那枚玉坠。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光芒重新收敛,恢复了之前那种幽幽的、如同呼吸般的明灭状态。冰蓝的底色依旧纯粹深邃,但仔细看去,玉坠最核心的位置,似乎多了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血丝般的淡金色纹路,完美地融入了那些流转的冰蓝光丝之中,如同冰封火种。
刚才那股毁天灭地的冰冷意志和狂暴能量,仿佛只是一场可怕的幻觉。
但云阳知道,那不是幻觉。右臂残留的冰冷刺痛感和脑海中那几乎被冻结的恐惧,都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颤抖着抬起右手,目光落在食指那道小小的划痕上——伤口边缘,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冰晶!更令他瞳孔收缩的是,指尖残留的一点血迹,此刻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冰蓝色!而那点冰蓝血迹,正散发着微弱的寒气。
“这……这东西……”云阳看着地上的玉坠,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一种无法理解的惊悸。它刚才差点要了他的命!可为什么最后又停下了?那点金芒是什么?
就在这时——
笃!笃笃!
几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叩击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声音不高,但在凌晨死寂的出租屋楼道里,却如同惊雷般炸响!
云阳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屏住呼吸,身体瞬间僵硬如石雕,所有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死死盯住那扇薄薄的、摇摇欲坠的木门。
门外……有人?!
是谁?是那些追杀白衣女子的黑衣人?他们找来了?!这么快?!
笃笃笃……
叩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清晰,也更加……耐心。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敲在门板上,更像是敲在云阳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冷汗沿着云阳的鬓角滑落,滴在地板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嗒”的一声。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停滞了,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脖颈,越收越紧。
门外,一片死寂。没有叫骂,没有强行破门的动静,只有那持续不断、如同催命符般的敲门声。
笃……笃……笃……
每一次叩击,都让云阳的心脏跟着狠狠抽搐一下。他死死盯着门缝下方,那里透不进一丝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甚至能想象到,此刻正有一双或几双充满杀意和怨毒的眼睛,正透过门板,死死地“盯”着他!
跑?门被堵死了!窗户?这里是三楼!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云阳。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逼疯,精神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
叮铃铃铃铃——!!!
一阵尖锐刺耳、歇斯底里的闹铃声,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在他身后的卧室里炸响!
是手机!他昨晚为了早起搬砖设定的闹钟!早不响晚不响,偏偏在这要命的时候!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瞬间打破了门外那令人窒息的寂静和诡异的敲门节奏!
门外,那持续不断的“笃笃”声,戛然而止!
云阳的心脏,也随着这骤停的敲门声,猛地沉入了无底冰窟!一股难以言喻的、比刚才更甚的、仿佛被深渊巨兽锁定的冰冷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穿透薄薄的门板,无声无息地弥漫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