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的喧闹,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瞬间剪断。
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
上士的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领口。
“三连出事了!”
“我们连长……我们连长他……”
话还没说完,陈易己经站了起来。
“小影,急救箱!”陈易的声音带着冷静。
“好!”
小影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应了一声,转身就朝医务室的方向冲去。
杜霏霏也立刻起身,脸上惯有的爽朗消失不见。
“什么情况?说清楚!”
陈易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一边抓着上士的胳膊,强迫他跟上自己的节奏。
上士断断续续地喊着。
“是吴连长!吴春生连长!”
“晨训……在单杠上做示范……突然就掉下来了!”
“后脑勺,后脑勺磕在了器械的底座上……全是血!”
“人己经昏过去了!”
陈易的瞳孔骤然一缩。
高处坠落,后脑着地,昏迷。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最坏的可能——颅内出血。
“霏霏,你留在医务室,万一有其他情况,随时准备支援。”
跑到门口,陈易对追上来的杜霏霏迅速下令。
“明白!”杜霏霏没有丝毫犹豫,用力点头。
她知道,这种时候,必须有人留守后方。
小影己经提着急救箱跑了过来。
“走!”
陈易没有多余的话,带着小影。
跟着那个上士,朝着三连的训练场狂奔而去。
清晨的军营还带着凉意,可三人的心却像是被火烧着。
还没到训练场,就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嘈杂人声。
当陈易拨开围成一圈的战士时,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三连连长吴春生仰面躺在冰冷的塑胶地面上。
他的身下,一汪刺眼的鲜血正在迅速蔓延。
将他的作训服后领浸染得一片深黑。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一名卫生员正拿着纱布,手忙脚乱地按在他的后脑勺上。
可那鲜红的颜色却毫不留情地渗透出来,将白色的纱布染红。
再顺着卫生员颤抖的手指滴落。
“没用的!都让开!”陈易一声低喝。
围观的战士们下意识地向后退开,让出了一片空间。
陈易快步上前,单膝跪地。
他只扫了一眼,就做出了判断。
伤口不只是磕破那么简单。
出血量太大,速度太快,这绝对是伤到了动脉。
每一秒的耽搁,都是在消耗吴春生的生命。
“指导员!”陈易头也不回地喊道。
一个肩膀上扛着一杠两星的干部立刻冲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惶。
“陈医生!”
“立刻去通讯室,给我开一辆猛士过来!要最快的速度!”
“是!”
“小影!”
“在!”
“马上联系军区总院急诊科!”
“就说铁拳团有重伤员,颅脑外伤导致枕动脉破裂,失血性休克!”
“让他们准备手术室,准备B型血浆!大量!”
陈易的指令清晰、快速,不带丝毫的犹豫。
小影立刻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拨号。
周围人都被陈易这雷厉风行的处置方式给镇住了。
那个年轻的军医,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
身上散发出的气场,竟比他们团长康师傅还要摄人。
下达完指令,陈易一把推开那个还在徒劳按压的卫生员。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陈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用左手轻轻托住吴春生的侧脸,稳住他的头部。
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则闪电般地探入吴春生的耳后。
沿着颈后的肌肉线条,精准地按在了某个特定的位置。
一个外人根本看不懂的凹陷处。
奇迹发生了。
原本还在汩汩外涌的鲜血,流速骤然减缓。
徒手止血?
还是止住了后脑勺动脉大出血?
这……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就连刚刚被推开的卫生员也看傻了。
他学过的所有急救知识里,根本没有这一条。
三连指导员更是目瞪口呆。
他看着陈易那张沉稳的脸,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该干什么。
陈易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自己的指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指下那根血管的搏动。
用最合适的力度将其压在枕骨上。
既要阻断血流,又不能造成二次损伤。
这是《黄帝内经》里记载的古法点穴止血。
再结合系统赋予他的神级解剖学知识,才能做到如此精准。
“还愣着干什么!”
陈易感到吴春生的身体在微微抽搐。
这是失血过多的早期症状,他再次喝道。
“车呢!快!”
指导员如梦初醒,转身就朝着外面咆哮起来。
“车!车死哪儿去了!”
很快,一阵急促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绿色的猛士军车稳稳地停在了训练场边上。
“担架!”
“快!轻一点!”
在陈易的指挥下。
几名战士小心翼翼地将吴春生抬上担架,再送入车厢。
整个过程,陈易的手指始终没有离开过吴春生的后脑。
他自己也跟着上了车,半跪在车厢里,继续保持着那个姿势。
指导员和小影也跟着跳了上来。
“去军区总院!用最快的速度!”指导员冲着驾驶室大吼。
猛士车发出一声咆哮,朝着军营大门疾驰而去。
车厢里颠簸得厉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指导员死死地盯着吴春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里一遍遍地祈祷。
军车一路风驰电掣,终于在医院大楼前一个急刹停下。
车门刚一拉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就推着平车冲了过来。
“伤员在哪儿?”
“快!让开!”
当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吴春生抬下车时。
为首的一名中年医生立刻注意到了陈易的动作。
“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皱着眉,伸手就要去拉陈易的手。
“别动!”
陈易低喝一声,眼神锐利如刀。
“枕动脉破裂,压迫止血。”
中年医生愣住了。
他也是经验丰富的外科主任,一听就明白了。
他凑近了看了一眼伤口,又看了看陈易按压的位置。
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赞赏。
“快!推进手术室!”
他立刻对身后的团队下令,同时对陈易说。
“小伙子,可以松手了,到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首到平车被推进急诊通道,陈易才缓缓松开了早己僵硬麻木的手指。
吴春生被飞快地送进了手术室。
门顶上那盏红色的“手术中”的灯牌亮了起来。
像一只冷酷的眼睛,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一名护士拦住了想要跟进去的陈易。
“同志,对不起,这里是手术区,家属和非本院人员请在外面等候。”
陈易的脚步停下了。
他只是个团级医务室的军医。
没有在这家战区最高等级的医院里动刀的资格。
走廊里,三连指导员像一头困兽,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小影靠在墙边,脸色发白。
陈易则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铁拳团团长康雷,带着一身风尘,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指导员看到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迎了上去。
“团长!”
康雷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
“你,还有你们,都留在这儿等。”
“吴春生要是能出来,让他第一时间给老子打电话。”
“要是……出不来……”
康雷的话顿住了。
“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我现在要回团里,给那帮兔崽子们好好上一堂警醒教育课!”
说完,康雷转身就走。
走廊再次恢复了死寂。
等待,是世界上最漫长的酷刑。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小影去买来了水还有面包,可谁都没有胃口。
陈易只是机械地拧开瓶盖。
灌了两口冰冷的矿泉水,喉咙里的灼烧感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五个小时过去了。
手术室顶上的那盏红灯,没有任何征兆地,灭了。
走廊里的三个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
他们不约而同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白色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