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芙在床上又躺了小半天，那股虚劲儿才彻底过去。
她撑着坐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就飘向石屋最里面那个角落。
一排泥胚安安静静排着队，灰扑扑的，但轮廓清晰。
“好像干了？”她掀开兽皮，脚丫子踩上冰凉的石地，快步走过去，小心地用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离她最近的那个歪脖子汤罐。
硬邦邦的，指尖划过，只留下一点细微的灰痕。
“夜浔！”她声音里带着点雀跃，扭头找那个银发的身影。
夜浔正在擦拭骨刀，闻声抬眼：“嗯？”
“泥胚干了，可以烧了！”温芙蹲在那排泥胚前，眼睛亮晶晶的，指着它们，“就用你的异能来烧。”
夜浔放下骨刀，走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他垂眸看着地上那排形状各异的土胚，又看看温芙满是期待的脸。
他蹲下身，拿起一个边缘厚薄不太均匀的小碗胚，掂量了一下，指腹感受着那干燥泥土的硬度。
“怎么烧？”他问，金色的瞳孔里映着温芙兴奋的小脸。
温芙立刻比划起来：“找个空地，把它们堆起来，底下留点空，然后你用火，记住要用特别热的那种火，把它们整个包住烧，烧到它们变得很硬很硬，颜色也变了才行。”
夜浔没多问，点点头：“好。”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那十几个泥胚，又落到墙角剩下的黏土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制陶就这么简单？
但他没说什么。
“对了！”温芙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轻快起来，“烧好了，给羚溪她们几个送一点吧？露珠、铃草，还有决明都挺照顾我的。”
夜浔动作顿了一下，语气平淡：“不用特意送。这两天我猎的兽肉，分了不少给食草部落，够他们吃几天。”
他走到石屋角落，拿起一个竹筒晃了晃，里面传出沙沙声，“另外，白盐，也分了一半给他们。”
温芙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她提炼的那竹筒宝贝白盐。
之前一首放在角落，她都没顾上看。
现在只剩半筒了……虽然有点肉疼，但夜浔这报酬确实给得大方又实在。
兽肉是硬通货，白盐更是稀罕物。
“这样啊。”她摸摸鼻子，那点送陶器还人情的心思淡了点，不过还是坚持，“那还是给羚溪她们几个送点小东西吧？碗啊杯子什么的，就当是朋友间的礼物。”
夜浔看着她，没反对：“决明不用，其他随你。”
烧陶的地点选在了石屋侧面的空地上，这里背风，而且比较隐蔽。
夜浔搬来几块大石头，垒成中间留有空隙的圈。
温芙小心翼翼地把那些阴干的泥胚一个个搬出来，按照大小和形状，尽量稳妥地码放在石头圈里，大的垫底，小的放上面和缝隙。
夜浔站在一旁，等她码放妥当。
“好了。”温芙退开几步，深吸一口气，看向夜浔，“开始吧！”
夜浔伸出手，掌心向下，对准了石头圈里的泥胚堆。
一团赤金色的火焰猛地从他掌心喷涌而出，没有声音，却带着灼人的热浪。
火焰精准地包裹住整个泥胚堆，形成一个炽热的火球。
火舌舔舐着灰扑扑的泥胚，周围的空气都被高温炙烤得扭曲起来。
温芙被那热浪逼得又退后了两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火球中心。
夜浔控制着火候，火焰的颜色从赤金渐渐转为更加刺目的亮白，温度还在攀升。
时间一点点过去。
温芙鼻尖冒出汗珠，紧张地攥着兽皮裙边。
突然，一声细微却清晰的脆响从火球里传出。
温芙的心跟着一揪：“碎了一个！”
紧接着，又是一声“咔！”
“哎呀，又碎了一个！”
她眼睛紧紧盯着火焰，试图分辨是哪两个倒霉蛋。
夜浔神色不变，维持着火焰的稳定燃烧。
又过了好一阵，温芙感觉自己的脸皮都快被烤干了，夜浔才缓缓收拢掌心。
炽白的火焰如同退潮般缩回他体内，只留下地上一个冒着滚滚热气和刺鼻焦糊味的石头圈，以及圈里一堆红彤彤的东西。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那灼人的红光才慢慢褪去，温度降下来。
温芙迫不及待地凑过去，也顾不上烫手的余温，小心地拨开表面一层烧得发白的草木灰。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变了颜色的器皿，虽然大部分还沾着灰，但己经不再是泥土的灰褐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暖的浅红褐色，或者更深的砖红色，表面带着火焰舔舐过的独特光泽和细微的气孔。
“成了，真的成了。”温芙惊喜地叫出声，拿起一个边缘烧得有点变形的小碗。
碗壁比泥胚时薄了不少，敲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不再是泥土的闷响。
除了一个歪脖子汤罐和一个浅盘碎了，其他的都经受住了考验。
虽然有些表面带着细小的裂纹，但整体完整，形状稳固。
她刻了波浪纹的碗，烧制后纹路更加清晰古朴，显得特别好看。
温芙爱不释手地挨个摸着，感受着那粗糙却坚实的质感，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太棒了夜浔，你的火候控制得真好。”
她毫不吝啬地夸赞。
夜浔眼底一片柔和。
他弯腰，帮她把那些烧好的陶器捡出来，用宽大的树叶小心擦掉上面的浮灰。
温芙挑挑拣拣：两个最圆润的汤罐，三个带刻纹的碗，两个最光滑的小水杯，还有一个比较深的盆。
她把它们小心地放进一个铺了厚厚干草的藤筐里。
“走，给羚溪她们送去。”她兴致勃勃地抱起藤筐，分量不轻，压得她胳膊一沉。
夜浔很自然地伸手接过藤筐，另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肘：“慢点。”
食草部落的石屋群在兽城另一端，比夜浔选的这个偏僻角落热闹多了。
刚走近，就看到羚溪正和露珠在屋外空地上翻晒着什么草叶子。
“羚溪！露珠！”温芙扬声喊道。
羚溪抬头，看到是他们，眼睛一亮，蹦跳着跑过来：“月亮你怎么来啦？”
她目光好奇地落在夜浔拎着的那个大藤筐上。
“给你送点东西。”
温芙笑眯眯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