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黄沙。
天地间只剩下一抹绯红。
随后红色开始扩散,逐渐变得浓稠起来。
无数只干枯的手臂从地底冒出,发出不甘和愤怒的嘶吼。
“啊!”
陶然猛然坐起,额头上满是汗水,纵然是漠北的冷风,也吹不散他心中的燥热。
“做噩梦了?”
张大兔子挨着陶然坐起,随手递上水袋。
“谢谢”
陶然接过水袋,使劲喝了一大口。
“再睡一会儿,明天处理完西面的马匪,咱们就回家……”
张大兔子拍拍陶然的肩膀,转身挨着他躺下。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睡着。
一句不经意的回家,勾起了陶然对前世父母的思念,而张大兔子也开始重新审视这个陌生的词汇。
接连几次的战斗,陶然开始对自己感到陌生和恐惧。
兵器互相撞击的声音不再那么刺耳,反弹的强大作用力也变成一种酥麻的酸爽。
猩红的眼睛,狰狞的面孔,西散的嫣红,还有那空气中淡淡的腥甜,无不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感到血脉喷张。
陶然知道那是肾上腺素,是多巴胺。
而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居然开始喜欢上这种感觉。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在这方面非常有天分,如果说剥夺他人生命也算是一种技术的话。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我不打算改变它,可它也别想让我如何如何……”
“生而为人,哪有那么多的对错……”
“你不想像只蚂蚁一样被踩死,就要变得强大起来……”
“就像那些作恶多端的马匪一样,有一天,当你忍受不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嘴脸时,你也能够一刀斩下……”
张大兔子看陶然兴致不高,搜肠刮肚地找话安慰他,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如此上心。
“唉~”
陶然长叹一声,斜眼看向一脸严肃的张大兔子,幽幽开口:“你个小娘们儿怎么像我老妈一样絮叨……”
“你,我,啊~”
“气死我了,老娘非把你打成猪头不可……”
黄沙漫天,一个英姿飒爽的健美女人将一个圆滚滚的男人按在地上猛捶,周围则是一群笑嘻嘻看热闹的魁梧汉子。
回到虹螺岘后,陶然开了一次全体会议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
三天后。
没人知道这三天时间陶然都想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这三天又都做了些什么。
只感觉看上去依旧笑呵呵的陶然,哪里好像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有张大兔子嘴角含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杀戮是生物的一种本能,决定着每个生物体在自然界中的地位。
那是一种权力,也是一种自由,更是一种安全感,她曾经也同样的恐惧过,迷茫过,挣扎过……
“谢谢!”
陶然张开双臂,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张大兔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嘴巴张得能够塞进一个鸡蛋。
只有张大兔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淡然接受,只是没有人发现她微微泛红的耳尖。
演武场。
陶然和张大兔子并肩而立,下面是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甲兵。
看着自己设计的铠甲和兵器,陶然心中升起一股长枪在手,天下我有的豪气。
“就你这点儿人,扣上叛军的帽子,营州卫的一个校尉,就能带人把你这里给荡平了”
张大兔子俏脸紧绷,神色肃穆地看着眼前威武的队列,只有嘴角不易察觉地,抓住每一个打击、嘲讽陶然的机会。
陶然笑而不语,书上动不动就是三十万大军,要不就是数万骑兵,他当然知道自己这点儿人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
可从幽州到营州,从孑然一身到检阅一支小规模的队伍,陶然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当然,这主要得益于阮红妆和张大兔子的联手,毕竟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少不了几个女人的支持。
陶然钦点了十五个身着铠甲的重骑兵,又选拔了二十个身着皮甲的轻骑兵,备好马匹和干粮,再次离开虹螺岘,进入茫茫荒漠,开启北宁铁骑的第一次拉练。
这一次,陶然一马当先,留下张大兔子和北宁铁骑跟在后面吃沙子。
一路上,陶然跟在张大兔子身后,认真学习如何分辨方向,如何绘制地图,如何追踪痕迹等。
而那些困扰边境多年的马匪,则成了北宁铁骑练手的工具。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几十人的小股马匪,到一百多人的匪帮,陶然是发现一支歼灭一支。
不过他比张大兔子还要凶悍,那就是要求北宁铁骑不得有战损,马匪不得有活口,物资不得有剩余。
战术也是千变万化,有时夜间突袭,有时半路伏击,还有时来个快如闪电的遭遇战……
陶然和张大兔子等人复盘着每一场战斗,指出不足,总结经验。
同时记录下铠甲和弓箭刀枪等装备的不足之处,以备回去后加以改进完善。
虽然陶然和北宁铁骑没有放走一个马匪,同时每次战斗以后都借着黄沙掩埋战场,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关于黑骑的传说,开始在漠北的马匪中流传。
据说那是一支来自地狱的骑兵,所有人都青面獠牙,刀枪不入,每个遇到黑骑的人,都己经变成黄沙下的一堆枯骨。
虽然至今无人见识过黑骑,但是在马匪的世界中,漠北第一匪帮非黑骑莫属,而陶然也自然成漠北第一悍匪。
然而,陶然却对这些一无所知。
漠北广袤无垠,黄沙漫天,陶然和他的北宁铁骑行踪飘忽不定,神出鬼没,基本肃清了营州边境的匪患。
用张大兔子的话说,要是再这么杀下去,营州卫就该剿灭他们这群马匪了。
“王乙,回去以后,北宁铁骑就交给你了”
“嗯,哥!我一定好好干”
浓眉大眼的年轻人神色郑重。
陶然看着面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心中感慨万千,年轻就是好呀!
这次的漠北拉练,陶然和张大兔子的一大收获,就是发现了王乙这个宝贝。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战场,关于战斗的事情,王乙一说就懂,一讲就会,更是能够总结出每次战斗的优势和不足。
虽然年轻,但是为人却稳重可靠,在战场上不仅头脑冷静,下手时更是又快又狠。
朝夕相处的过程中,陶然给他讲解什么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有了这次漠北之行,陶然信心爆棚,在这种领兵器时代,胯下的战马和手中的长刀让他有了真正的安全感。
也许是时候回幽州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