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欣雨连连点头：“好！交给我！大家都来！尝尝我的手艺！”
那雀跃劲儿，压下了心底那点“自己只能当花瓶”的苦涩。
吴倩忍不住小声提醒：“欣雨啊……咱们粮……”
“粮食不用操吴姐的心，”
林晚立刻打断，“不占缴获那份。大家散了吧，中午见。”
众人散去。
丁妍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晚和杨欣雨并肩离去的背影。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模糊的窗，在他们身上镀了层金边。
杨欣雨微微侧头，贴着林晚耳朵低语着什么，唇角眉梢是掩不住的依恋和欢喜。
吴倩收拾着旁边的盆碗，看丁妍还杵着，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过来人洞悉一切的揶揄：
“怎么，瞧啥呢？欣雨妹子……今儿个可是不一样了，整个人容光焕发的，那小脸儿嫩的能掐出水……呵……可不像是吃饱饭那么简单哦。”
丁妍心口莫名一刺，脸上却绷着平静，含糊道：“她……一首都挺好看的，跟着晚晚，自然精神好。”
吴倩嗤笑一声，用手肘撞了下她胳膊，带着点过来人看戏的八卦劲：
“傻妮子！这哪是吃饭养出来的！？这世道啊，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
最后这一语双关的话，丁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
小小的飘窗角落，李凯蜷缩着。
那条打着厚厚石膏的胳膊无力地垂着。
仅剩完好的那只手，极其珍重地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
照片边缘被无数次的显得有些发毛。
照片上是两张笑靥如花的脸。
年轻的男孩面容清爽，衬衫洁白，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洒在他带笑的嘴角；
旁边的女孩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圆脸上嵌着一对深深的酒窝，俏皮地比着半个心，眼里的光芒能把人的心都照亮。
“小曼……”
李凯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指尖抚过照片上女孩明媚的笑脸，温热的泪水毫无预兆地砸落在塑封的照片上。
“今天是我们的五周年了，你说要带我去见叔叔阿姨的，说话不算话……”
他抬头望向窗外肆虐的汪洋，“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老婆了，等我，我一定想办法去见爸妈，完成答应你的……”
他是个孤儿，骨子里刻着自卑。
拼命打工，咬着牙自学完成高中学业，送外卖、干销售……
首到那个总爱笑眯眯跟他道谢、眼睛亮晶晶像星星一样的大学生小曼闯进他的生命。
是她一点点擦掉他身上的尘埃，把他从泥沼里拉出来。
鼓励他去自考，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告诉他：你不差。
他向她表白那天，她笑得像只偷到糖的小狐狸：“你怎么才说啊！”
那一刻，他就知道，这辈子所有努力、所有光，都是为了照亮她。
可这一切，都在那个风狂雨骤的夜晚，被无情碾碎。
夜深人静，外面的风雨声就是他无尽的刑场。
痛苦、悔恨、噬心的思念……
像冰冷的巨浪，一遍遍将他吞没，窒息感压得他近乎疯狂。
指腹一遍遍描摹着照片上小曼的酒窝，泪水混合着心底那股几乎要将灵魂撕碎的绝望，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发起烫来。
一层极其微弱，近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微光，在他的脖颈和受伤的手臂上隐约流淌了一瞬。
随即如同被吹熄的火苗，无声地湮灭下去。
只留下更深的痛楚和无尽的空虚。
……
另一间屋里，李大妈刚坐下抹了把汗，就看到老伴老马靠在床头，眉头深锁。
“想啥呢？愁眉苦脸的。”
老马叹了口气：“小林这丫头……是做大事的人啊。刚扳倒柳彪，脚跟还没站稳，路子就想得这么长远了……咱们这些人，比不了。”
李大妈一听要离开，心里就发慌：
“老头子，真要跟着走？你看外头那水，乌泱泱的，还有那些吃人的鱼……就靠自己扎个小筏子漂出去？想想都瘆得慌……”
“妇人之见！”
老马语气重了些，“小林说得对！这楼里吃的还能撑多久？吃多了那些怪鱼，谁知道咱俩会不会也长出鳞片来？变成秦双梅那样的疯子？还有你那药……”
他压低了声音，“胰岛素……快见底了吧？这鬼地方，能上哪找去？小筏子有了，好歹是条活路！”
李大妈沉默下来，下意识摸向贴身口袋。
里面硬邦邦的小玻璃瓶只剩半支了。
她的糖尿病……是悬在头顶的刀。
看着老伴憔悴的脸，眼眶发酸：“老头子……都是我拖累……”
“尽说傻话！”
老马伸手拍了拍老伴粗糙的手背，浑浊的老眼里却透着一股同舟共济的坚定，
“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咱们……只能往前走！”
……
柴智家小小的客厅窗边，吴倩哄女儿睡着后，轻轻走到丈夫身后。
柴智望着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幕，背影有些佝偻，带着沉重的疲惫。
“看什么呢？雨又不会因为你多看两眼就停了。”吴倩柔声道。
柴智没回头，声音闷闷道：“就觉得……自己真没用。柳彪那会儿躲着，尚蒙谈条件也只能跟着小林站后面，昨晚连几只破猫都差点要了命……”
“李凯还能豁出去拼命，丁妍都能觉醒本事了，我呢？我柴智……真是个废物……”
那话语里的颓丧和自我厌恶，听得吴倩心尖一颤。
她没有反驳，没有说教，只是从背后轻轻环抱住丈夫的腰，脸颊贴在他宽厚却有些僵硬的脊背上。
“老公，”
她的声音像一股暖流，浸润着柴智冰凉的失落感，
“我不要你做救世的英雄。我只想你是柴瑶的爸爸，是我的丈夫，能平平安安地护着我们娘俩，别饿着冻着，别让人欺负了……”
“洪水以来，你做到了。在我和瑶瑶眼里，你就是最好的男人。”
柴智的身体猛地一震。
吴倩柔软而坚定的怀抱，温暖的身体。
还有那简单却重逾千斤的话语，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咔哒”一声，悄然撬开了他心上那块沉重的巨石。
他缓缓转过身，对上妻子温柔如水的眼睛，鼻尖有点发酸。
脸上那层厚厚的阴霾，第一次被一丝暖意的微笑取代。
他抬手轻轻覆上吴倩环住他的手背：“嗯……老婆，还好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