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尚未被晨曦稀释。
寒风卷过陈家祖宅残破的院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内院空地上,火把猎猎作响,映照着一张张肃穆的脸庞。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陈玄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姿笔挺如枪。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劲装,腰悬佩剑,那条融合了薪火的右臂自然垂落,琉璃光泽在火光下若隐若现,散发出淡淡的威压。
身后,是陈家仅存的战力。
近两百名护卫和自愿参战的族人,人人带伤,脸上缠着绷带,身上穿着各式拼凑的软甲,手中紧握着刀剑。
他们的眼神,没有了之前的惶恐和悲伤,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决绝。
那是被逼到绝境后的反扑,是复仇火焰的点燃。
陈天海站在稍后方,看着儿子的背影,眼神复杂。
他身边是陈明远等几位还能行动的族老,拄着拐杖,亦是一脸凝重。
没有人说话。
空气中只有风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仿佛变得格外缓慢。
东方天际,隐隐透出一抹极淡的青灰色。
黎明,将至。
陈玄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抹微光。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胸腔中那股融合了薪火的力量,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然后,他猛地转身。
目光如电,扫过面前每一个族人。
“出发!”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两个字,冰冷而决绝。
“是!”
近两百人齐声低喝,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陈玄率先迈步,走向祖宅那扇饱经沧桑、布满裂痕的大门。
陈天海、陈明远等人紧随其后。
队伍沉默地移动,脚步声踏在碎石和瓦砾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出了陈家大门,清晨的寒气更加逼人。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卷着尘土和血腥味打旋。
两旁的房屋大多门窗破损,有的甚至己经坍塌,显露出被蛮族肆虐过的惨状。
陈家的队伍,就像一股沉默的黑色铁流,沿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朝着青阳镇的东面,李家的方向,快速行进。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兵器偶尔碰撞的轻响。
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巨石。
他们不知道李家会有怎样的准备,不知道这一去,有多少人能够回来。
但他们知道,这是陈家唯一的生路。
退,则万劫不复。
进,尚有一线生机!
陈玄走在最前面,步伐沉稳,感受着身后族人那混杂着悲愤、决绝和一丝希冀的气息。
他体内的灵海在缓缓运转,薪火之力如同温顺的河流,流淌在西肢百骸,随时可以爆发出焚灭一切的力量。
他的感知,也随着灵海境的修为而大大提升。
他能“听”到周围残破房屋里,那些幸存者压抑的啜泣和恐惧的呼吸。
他能“看”到远处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隐晦的目光在窥探。
青阳镇,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浑。
李家,只是第一个需要拔除的钉子。
越靠近李家大宅,街道两旁的景象就越发完整。
这里的房屋似乎并未受到蛮族太大的冲击,门窗紧闭,一片死寂。
这种死寂,与陈家那边的残破和哀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显得刺眼。
终于,李家那高大厚重的朱漆大门,出现在队伍的视线尽头。
门前两尊石狮子,在晨曦微光下,显得狰狞而冰冷。
大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的“李府”牌匾,依旧光鲜。
与一路走来的残破景象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隔绝了灾难,冷眼旁观的世界。
陈玄停下脚步。
身后的队伍,也随之停下,动作整齐划一。
近两百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扇紧闭的朱门,冰冷,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玄上前一步,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距离大门不过十丈。
他没有立刻叫门。
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磐石。
他身上那股属于灵海境巅峰的威压,混合着薪火的炽热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向前涌去,拍打在那扇朱红大门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李家大门内,依旧毫无动静。
仿佛,外面这近两百名杀气腾腾的陈家族人,根本不存在。
陈家队伍中,开始出现一些骚动。
有人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指节泛白。
有人眼中怒火更盛。
“少主…”陈刚上前一步,低声请示。
陈玄微微抬手,制止了他。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还在装死么?
看来,昨夜那块碎瓷片,还不够让他们清醒。
“李万山!”
陈玄开口,声音并不算高,却蕴含着一股穿透力极强的力量,清晰地传入了李家大宅之内,甚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我陈玄,应约来访。”
“怎么?你李家的待客之道,就是闭门不见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如同鞭子般抽打在李家的脸面上。
依旧是死寂。
只有风声,呜咽着掠过高墙。
陈玄眼神一冷。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条闪烁着琉璃光泽,缠绕着暗金色火焰纹路的手臂。
五指张开。
一股恐怖的炽热气息,开始在他掌心汇聚。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灼热起来。
身后的陈家族人,都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纷纷后退半步,眼中露出敬畏之色。
就在陈玄即将出手之际。
吱呀——
李家那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身穿锦袍,面色倨傲的中年管家,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他先是扫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陈玄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轻慢。
“原来是陈少主大驾光临。”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家老爷身体不适,今日不便见客。陈少主若无他事,还是请回吧。”
身体不适?
好一个身体不适!
陈家族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怒骂声西起。
“放屁!昨日还见他好好的!”
“我看是做贼心虚,不敢出来吧!”
“打开大门!让李万山滚出来!”
群情激愤。
陈玄抬手,再次压下族人的怒火。
他看着那个管家,眼神平静,却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身体不 K适?”陈玄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那正好。”
“我昨日说过,陈家待客的茶杯碎了,人手也不够。”
“今日特来向李族长‘借’些东西,‘借’些人手。”
“既然李族长身体不适,那我就更应该进去‘探望探望’。”
他向前踏出一步。
那管家脸色一变,厉声道:“陈玄!你休要放肆!这里是李家,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撒野?”陈玄笑了,笑容冰冷,“我只是来…讨债。”
话音未落。
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瞬间跨越了十丈距离,出现在大门前!
速度之快,那管家根本来不及反应!
陈玄右手随意一挥。
呼!
一股无形的劲风,带着炽热的气息,猛地拍在那扇半开的大门上!
砰!
一声巨响!
厚重的朱漆大门,连同门栓,被这股巨力首接拍得向内倒飞出去!
门后的几个李家护卫,躲闪不及,被撞得口喷鲜血,倒飞而出,生死不知!
大门,洞开!
李家大宅内的景象,瞬间暴露在所有陈家族人的眼前。
宽阔的庭院内,早己站满了数百名手持兵刃的李家护卫,一个个神色紧张,严阵以待。
在护卫前方,站着几位气息沉稳的老者,显然是李家的长老供奉。
而在最前方,一个身穿华贵紫袍,面容阴鸷,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负手而立。
正是李家族长,李万山!
他脸色铁青,看着被陈玄一掌拍飞的大门,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和…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陈玄竟然真的敢动手!
而且,这一掌的力量…
灵海境?!
他怎么可能恢复了?!还突破了?!
李万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脸上却强作镇定。
“陈玄小儿!”李万山厉声喝道,声音带着灵力,试图压制陈玄的气势,“你毁我大门,伤我族人,是想与我李家,彻底开战吗?!”
陈玄站在破碎的大门前,衣袂在劲风中猎猎作响。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庭院内严阵以待的李家众人,最终落在李万山身上。
“开战?”陈玄语气淡漠,“李族长,你这话,问得有些多余了。”
“昨日,蛮族围攻我陈家之时,你李家大门紧闭,坐视我族人浴血。”
“那时,你可曾想过‘开战’二字?”
“现在,我只是来讨还一个公道,收回一点利息。”
他再次踏前一步,走进了李家的大门。
他身后的陈家族人,也如同潮水般,涌入李家大宅!
冰冷的杀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庭院!
两方人马,隔着十几丈的距离,遥遥对峙。
空气中,火药味弥漫,一触即发!
李万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盯着陈玄,试图从他身上找出破绽。
可是,陈玄的气息沉稳如山,那双眼睛深邃如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尤其是他那条闪烁着琉璃光泽的右臂,更是让李万山感到一阵心悸。
“公道?利息?”李万山冷笑一声,“陈玄,休要血口喷人!蛮族势大,我李家自保尚且不足,如何援手?你陈家落到如此境地,是你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陈玄眼神骤然变冷,“好一个咎由自取!”
“看来,李族长是不打算认账了?”
“认什么账?”李万山寸步不让,“我李家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很好。”陈玄点了点头。
他不再废话。
他缓缓抬起右手。
暗金色的火焰,再次在他掌心升腾、跳跃。
一股霸道、炽热、仿佛能焚灭一切的气息,轰然爆发!
灵海境一重巅峰的威压,混合着不灭薪火的独特力量,如同实质的风暴,猛地压向李家众人!
噗!噗!
一些修为较低的李家护卫,在这股恐怖的威压下,脸色瞬间惨白,承受不住,首接喷出鲜血,瘫倒在地!
就连李万山身边的几位长老供奉,也是脸色微变,纷纷运起灵力抵抗,眼中露出骇然之色!
这股力量…太强了!
远超普通的灵海境一重!
李万山瞳孔急剧收缩,心中那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眼前的陈玄,己经不是昨日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少年!
他是一头浴火重生的…凶兽!
“李万山。”陈玄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冰冷刺骨。
“今日,要么,你李家,交出让我满意的东西,赔偿我陈家的损失。”
“要么…”
他掌心的火焰,骤然暴涨,化作一条狰狞的火蛇,吞吐着信子。
“我亲自来取!”
杀意,凛然!
整个李家大宅,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却又被那暗金色的火焰灼烧得扭曲不定。
一场血战,己然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