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腕间的青铜铃铛裂了第三道缝。
这是她来到驼峰谷的第七日。谷中终年不散的灰雾里,那些被新魔污染的流民正发生异变——他们的指甲变成青铜色,眼白爬满藤蔓状血丝,最可怕的是每当月升时分,谷底会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是噬心魔。"
茶棚老板娘递来陶碗,浑浊的菜汤里浮着几粒眼熟的珠子,"姑娘喝了吧,能暂缓魔气侵体。"
阿箬盯着汤中沉浮的"往生露",后背渗出冷汗。这些珠子与她在永宁关卖出的凤仙花露一模一样,但此刻细看,每颗珠子里都蜷缩着微小的青铜人偶!
谷口突然传来铜锣声。
灰雾如活物般退散,露出锈迹斑斑的界碑。碑前站着戴斗笠的玲珑,她脚边躺着三具流民尸体,每具尸身的胸口都绽放着血凤仙。
"你倒是心善。"玲珑踢开尸体,"可知这些花开一朵,你的寿数便减三年?"
阿箬的指尖陷入掌心。昨夜子时,她亲眼见到发病的流民啃食同类,情急之下掷出凤仙花种。花种入肉即生,转眼吸干魔气,却也带走了宿主最后生机。
"总比变成魔物强。"
"强?"玲珑嗤笑,青丝突然缠住阿箬脖颈,"看看你救下的好东西。"
尸堆下的土层突然翻涌。阿箬被拽到半空,骇然看见那些"被净化"的流民正破土而出——他们的皮肤与血凤仙融为一体,花瓣化作利齿,藤蔓替代骨骼,俨然成了人形花妖!
腕间铃铛骤然发烫。
灵毓秀的虚影在青光中浮现,指尖点向最近的花妖。那怪物突然僵住,花瓣簌簌脱落,露出底下更惊悚的真相:花芯处嵌着半枚青铜钥匙,与太学院地窖的"柒"字碎片如出一辙!
"果然如此。"玲珑的斗笠被劲风掀飞,露出爬满符文的另半张脸,"北斗阁的渣滓们……"
花妖群发出刺耳鸣叫。它们的关节反向扭曲,以诡异的姿势扑来。阿箬怀中的血凤仙自行飞散,落地成阵,却在触及花妖时迅速枯萎——这些怪物体内,竟流淌着与石髓同源的紫黑色浆液!
"闭眼!"
秦牧的声音穿透云霄。阿箬只觉左眼刺痛,再睁眼时视野己覆上青光滤镜。在变异视觉中,整座驼峰谷的地脉呈现血管状网络,而所有脉络都汇聚向谷底某处:
那里悬浮着一具水晶棺,棺中少女面容竟与阿箬有八分相似!
"你的前世身。"玲珑的青丝割开扑来的花妖,"灵毓秀当年剖出的情魄,有一半封在此处。"
阿箬的铃铛彻底碎裂。
无数记忆残片涌入脑海:三百年前灵毓秀跪在棺前,将情魄一分为二;霸山祭酒以重刀劈开水晶棺,把半枚情魄封入驼峰地脉;而棺中少女的指尖,至今还捏着未完成的绣帕——
帕上血迹斑斑的诗句,正是阿箬常哼的《采薇》!
花妖的攻势突然停滞。它们齐刷刷转向水晶棺,喉咙里挤出含混的哀鸣。阿箬福至心灵,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眉心,额间顿时浮现灵毓秀的莲花印。
"以花为引,唤魂归兮!"
血凤仙从她七窍钻出,在虚空结成往生阵。花妖们痛苦跪地,体内紫黑浆液逆流成河,汇入水晶棺下的祭坛。当最后滴浆液消失,棺中少女突然睁眼!
"阿箬……"
"灵毓秀……"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阿箬感觉身体正在消融。她的视线与棺中少女重叠,看到三百年前骇人真相:所谓新魔,实为灵毓秀当年分离的恶魄。这缕恶魄被北斗阁所获,炼成控制地脉的邪器,而驼峰谷正是恶魄复苏的温床!
"现在明白了吗?"玲珑的青丝缠住祭坛边缘,"你与棺中魂本是一体,若要彻底净化魔气……"
"就要合二为一。"阿箬接话,掌心开出并蒂凤仙。
秦牧的叹息从云巅落下。
当阿箬将并蒂花按向心口时,驼峰谷的地脉发出龙吟般的震颤。那些游荡的花妖化作青铜沙,沙粒汇聚成七根巨柱,柱身浮现的《镇魔九章》正是太学院失传的禁术!
玲珑突然呕出黑血。她脸上的符文寸寸崩解,露出底下完好肌肤:"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共生咒。"
阿箬在青光中转身。
她的左眼己成金瞳,右腕红绳化作青铜锁链,轻轻一拽便牵动整条地脉:"师姐,该去清理门户了。"
百里外的北斗阁旧址,七具青铜棺同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