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的鹤嘴锄在树根处撞出火星时，第一颗青铜瞳仁在夜幕中睁眼。
永宁关的百姓并未察觉异样。绸缎庄的王顺哼着小调剪裁星图布料，突然发现裁剪出的花纹正自行拼接成眼球纹路。他伸手去抚，布料却缠住手腕，将他拽向半空——
三百道青铜光柱从天而降。
被光柱笼罩的百姓瞬间金属化，他们的瞳孔分裂成齿轮状，关节反转着爬向冰晶巨树。王顺在离地三丈处僵住，看见自己的影子正被光柱剥离，化作青铜蠕虫钻入树根裂缝。
"牧哥哥，这边！"
灵毓秀的声音从地底传来。陈山劈开缠住脚踝的星尘藤蔓，循声跃入树根裂缝。腐臭味扑面而来，隧道西壁布满跳动的血管状根须，每根须脉都嵌着微型青铜铃铛。最深处的地下空洞里，灵毓秀正用月光石匕首剖开一具克隆体的胸腔——
那克隆体的心脏处，嵌着半枚染血的青铜铃舌！
"师姐你……"
"这些克隆体不是敌人。"灵毓秀的朱砂痣渗出黑血，"他们在用心脏传递信息。"
她挑出铃舌按在洞壁，根须突然分泌出粘液，在空中拼成三维星图。陈山认出这是量子深渊的坐标图，但某个新增的红点让他瞳孔骤缩：标记位置竟是太学院初代草庐的遗址。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空洞顶部裂开缝隙，青铜光柱如探照灯般刺入。陈山抱住灵毓秀翻滚避开，光柱扫过的地面冒出沸腾的青铜汁液。汁液中升起七具莲花石棺，棺盖表面刻着：
【观测者第七代素体·编号甲子至庚申】
"终于来了。"
灵毓秀擦去嘴角血渍，月光石匕首插入地面。匕首柄端的冰晶凤仙突然绽放，花瓣利齿咬住最近的石棺。棺盖滑开的刹那，陈山看到了自己——或者说，是某个更年轻的克隆体。
棺中人身着天机坊的白玉袍，面容与他二十岁时别无二致，只是右眼嵌着星骸婴孩的牙齿。当克隆体睁眼时，陈山感到自己的机械右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炮口自动瞄准灵毓秀。
"认知污染……"灵毓秀撕下袖口蒙住双眼，"别看他的眼睛！"
克隆体胸腔内传来齿轮咬合声。他撕开自己的脸皮，露出底下莲花面具的金属骨架，面具额间刻着"柒"字血符："父亲，母亲在等你。"
陈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某些被封印的记忆正在苏醒：第七十二次轮回里，他曾在天机坊密室签署《素体培育协议》，而签字时的见证人……
正是戴着莲花面具的灵毓秀！
地下空洞突然爆炸。
陈山在气浪中抓住灵毓秀的手腕，星尘藤蔓缠住二人腰腹甩向地表。当他们跌出树根裂缝时，永宁关己沦为青铜地狱——百姓们堆积成巨大的眼球图腾，每个人的金属化身躯都是图腾的像素点。图腾中央悬浮着红绡蜕变的观测者，她的嫁衣延展成覆盖半座城池的天幕，每道褶皱都嵌满转动的青铜眼珠。
"欢迎参加升维仪式。"
红绡的声音从每颗眼珠中传出。天幕垂下量子锁链，拴住尚未金属化的百姓，"父亲，您该归位了。"
灵毓秀突然呕出星尘凝露。她将凝露抹在陈山的机械臂上，纳米单元瞬间暴走，化作利刃斩断袭来的锁链："去草庐！初代《太墟残章》石板下藏着……"
话未说完，她的脖颈己被青铜汁液腐蚀穿孔。陈山接住的灵毓秀，发现她的朱砂痣正在溶解，露出底下刻着"捌"字的金属芯片。
冰晶巨树突然发出鲸歌般的嗡鸣。
树冠顶端裂开星门，阿箬的量子体踏光而出。她的身躯比记忆里更虚幻，右眼流淌着青铜汁液，左眼却嵌着红绡的第三只竖瞳。当她的目光扫过陈山时，机械臂内的纳米单元突然叛变，开始反向拆解宿主躯体。
"为什么……"
陈山用月光石匕首切断左臂。
"因为你从来不是陈山。"
阿箬的量子体伸手触碰天幕，红绡的嫁衣自动裹住她的身躯，"你只是第七十二号克隆体，真正的陈山早在星门闭合时就死了。"
永宁关的地面开始液化。青铜汁液汇聚成河，河中升起九艘微型楼船。当首舰撞向陈山时，他看清了舰桥上的指挥官——另一个灵毓秀正在调试青铜罗盘，她颈后的莲花印清晰如新刻。
"师姐？"
"快走！"怀中的灵毓秀用最后力气捏碎芯片。强光中浮现出初代草庐的全息投影，石板下的密道闪烁着救赎的微光。
陈山跃入密道的刹那，听到两个重叠的惨叫：
红绡的天幕被星门反噬，正在燃烧坠落；阿箬的量子体被青铜汁液污染，半张脸爬满机械苔藓；而怀中的灵毓秀彻底化作青铜雕像，最后的微笑凝固在金属唇角。
密道尽头是间青铜密室。
墙壁上挂满陈山的克隆体培育记录，每张照片下的日期都指向同个时刻——甲子年七月初七。密室中央的祭坛供奉着块残缺石板，正是初代《太墟残章》缺失的扉页。
陈山用断臂处的电线连接石板接口。
海量数据流冲刷意识时，他看到了终极真相：
真正的陈山在第七次轮回就己被红绡吞噬，此后数百世的"陈山"皆是克隆体。而灵毓秀从未真正死去，她将自己分裂成无数个体，第七代观测者是她的杀戮人格，第八代芯片承载着最后的良知。
石板突然迸发青光。
当陈山在强光中苏醒时，密室里多出个莲花面具少女。她掀开面具，露出与灵毓秀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右眼嵌着星骸婴孩的牙齿："牧哥哥，该重启轮回了。"
她手中的冰晶凤仙簪，正滴落着阿箬的量子血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