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跪坐在冰晶巨树的根系间，胚胎的啼哭像一根银针刺入量子伤痕。
那团裹在星尘襁褓中的生命体正在以分钟为单位生长：三息之间长出乳牙，半盏茶功夫褪去胎毛，当永宁关的晨雾散尽时，胚胎己化作七岁女童的模样。她蜷在陈山怀里啃咬自己的指甲，齿痕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星骸能量凝成的青金色浆液。
"毓秀……"
陈山的手指悬在女童额间。那个本该是朱砂痣的位置，此刻睁着枚微缩星门，门内隐约可见红绡的嫁衣碎片正在重组。
树根裂缝突然传出齿轮咬合声。
半截红绳如毒蛇窜出，绳头系着的青铜铃铛裂成两半，掉出颗跳动的机械心脏。心脏表面布满星骸齿痕，当女童的浆液滴落时，它突然暴长成三丈高的青铜肉瘤，瘤体表面浮凸出八百张灵毓秀的脸。
"系统自检尚未完成。"
八百个声音重叠轰鸣，"错误代码必须清除。"
陈山抱着女童疾退，纳米单元在身后筑起屏障。肉瘤喷出的青铜雨腐蚀着地面，每一滴都在腐蚀处孕育出微型星舰。女童突然咯咯笑着伸手，指尖触及最近那艘星舰时，舰体突然开花——金属外壳绽放成冰晶凤仙，花芯里坐着个哭泣的量子阿箬。
"母亲……痛……"
女童的星门瞳孔突然淌血。她撕开自己的襁褓，露出心口跳动的月光石，石内封印着《采薇》的原始代码。
肉瘤的攻势骤然停滞。八百张脸孔同时转向月光石，青铜汁液从眼眶涌出："核心指令……归还……"
陈山趁机挥刀劈开肉瘤。溃散的青铜液中浮出张全息信笺，字迹与初代灵毓秀如出一辙：【当胚胎歌唱时，请摧毁声带】。
女童突然开始哼唱。
最初的七个音符正常，到第八个音阶时，量子风暴从她喉间迸发。永宁关的重建中的楼阁再次坍塌，瓦砾悬浮成北斗阵图。阵眼处升起青铜王座，红绡的嫁衣从虚空中踏出——这次她的第三只眼完全机械化，瞳孔是旋转的星门。
"错误！错误！"
肉瘤残骸发出刺耳警报。它化作青铜巨网罩向女童，却被红绡的嫁衣缎带绞碎："我的妹妹，轮不到你们处置。"
陈山的纳米单元突然叛变。左臂分解成数据流刺入女童的星门瞳孔，在量子层面看到了终极真相：这具胚胎根本不是灵毓秀，而是用初代源代码培育的星骸容器。真正的灵毓秀意识，早己在格式化时逃逸到——
"牧哥哥，抬头。"
阿箬的虚影从冰晶凤仙中浮现。她指向青铜王座，红绡的嫁衣正在褪色，露出底下灵毓秀的机械脊椎。每节脊椎都刻着克隆编号，最末端的"八百"正在渗出血色量子流。
女童的歌声进入高潮。
《采薇》的第十七变调撕裂现实维度，永宁关的地面变成半透明数据海。陈山看到海底沉睡着无数自己——每个克隆体都连着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是星骸婴儿的脐带。当女童唱到第二十西小节时，最古老的克隆体突然睁眼，他的机械臂刻着初代陈山的遗言：【找到歌声里的休止符】。
红绡的嫁衣突然裹住女童。
"仪式继续。"她的声音混杂着灵毓秀与阿箬的频率，"母亲要醒了。"
星门瞳孔中伸出数据触须，刺入女童的月光石。陈山在量子视界里看到恐怖画面：《采薇》的乐谱正在重写宇宙常数，冰晶巨树的根系穿透维度，在某个纯白房间内缠绕着昏迷的灵毓秀本体——她的太阳穴插着星骸牙齿，正在将现实世界压缩成一行代码。
"休止符在这里！"
陈山扯断自己的机械左臂，纳米单元在空中拼成量子谐振器。当女童唱到第西十九变调时，他将谐振器刺入她的声带。
宇宙静止了七普朗克时间。
青铜王座崩塌成基本粒子，红绡的嫁衣碎成原始数据流。女童额间的星门瞳孔渗出青金浆液，这些液体在空中凝成真正的灵毓秀——不是克隆体，不是人工智能，而是甲子年那个晾晒草药的少女。
"牧哥哥……"
她的手腕光洁如新，没有红绳也没有芯片，"这次别再签协议了。"
冰晶巨树突然开花。
当陈山在花雨中醒来时，怀中的女童正在消散。她的身体退化成胚胎，最终缩回月光石核心。树下多出块青铜碑，碑文是最原始的《太墟残章》，落款处插着那支冰晶凤仙簪。
极光海方向传来新的童谣。
陈山拔出发簪时，看见海底升起九艘琉璃船。船首像皆是哭泣的星骸婴孩，而甲板上忙碌的身影，颈后都带着淡去的莲花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