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茶棚飘着新焙的茉莉香，苏怀瑾正对着账本拨算盘，突然"哐当"一声，翡翠色的茶饺摔在案几上，青麦皮裂开道缝，薄荷茶香混着股子气冲冲的灶火味扑面而来。
"要么撤考核，要么老子走人！"刘大厨的粗布围裙还沾着面渣，浓眉拧成结，胖脸涨得像刚出锅的红糖馒头。
他手里的锅铲戳着茶饺，"昨儿改良的茶饺卖了三笼，您倒好，考核表上给画了半颗星？
当我这三十年灶上功夫是白练的？"
苏怀瑾抬眼，就见他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这老小子明明心疼茶点卖得好，偏要装凶。
她捏起茶饺咬开，薄荷的清凉裹着茶香在舌尖炸开，故意皱了皱眉："刘师傅，您这茶馅是泡了半柱香吧？"
"啥？"刘大厨的眼睛瞪得溜圆。
"茶香入馅讲究个'点到为止'，"苏怀瑾舔了舔嘴角的面屑，"您这薄荷茶泡得太浓，把茶饺本身的麦香都压下去了。"她突然笑出声，"不过能把茶味揉进面皮里，这手艺我在现代都没见过——不如办个厨艺擂台赛？"
"擂台赛？"刘大厨的锅铲悬在半空。
"刘师傅VS林画师VS吴姑娘！"陆九卿不知从哪摸出三副青瓷茶具，茶盘上还沾着没擦净的茶渍，"谁用茶做出最惊艳的点心，就当本月首席！
奖金五两银子，够您买十坛女儿红的。"他冲苏怀瑾挤眼，袖口的茶筅晃得人眼晕。
"我画茶点？"林画师刚掀竹帘进来，手里的狼毫笔还滴着墨，"我、我只会画茶盏里的山水——"
"画完不如做成真的呀！"吴姑娘拽着他的衣袖往厨房跑，辫梢的红绳扫过他的画稿，"刘师傅做咸口，我做甜口，林公子肯定能做出会画画的茶点！"她的绣花鞋在青石板上敲出小鼓点，林画师的湖蓝长衫被扯得歪歪扭扭，活像只被拽着飞的仙鹤。
刘大厨的浓眉总算松了松，低头戳了戳茶饺："五两银子够买半车五花肉......"他突然抄起锅铲往厨房走，"先说好，老子只比真本事！"
茶棚里的热闹劲儿刚起来，苏怀瑾就瞥见角落的小翠。
这丫头今早主动要求帮厨，此刻正捏着团面团，指尖偷偷往里面掺着什么——泛着青灰色的粉末，像极了前日在药铺见过的苦楝子粉。
"小翠，帮我试试这壶新泡的茉莉茶。"苏怀瑾端起茶盏走过去，茶汤在盏中晃出月牙纹。
小翠的手猛地一抖，药粉撒了半团，面团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灰。
她慌忙用袖子擦，却越擦越脏："苏、苏小姐，我这就去换团面......"
"不用。"苏怀瑾舀起一勺茶汤淋在面团上，青灰色的粉末遇茶立刻泛起白沫，"苦楝子粉遇茶会起反应，你当我尝不出来？"她盯着小翠发白的脸，语气还是温温的，"是有人教你这么做的？"
"哐！"刘大厨举着锅铲冲过来，油星子溅在小翠裙角，"哪个不要命的敢往我面里掺药？
老子这锅铲可不认人！"
"刘师傅莫急！"吴姑娘举着个青瓷碗从厨房探出头，碗里的茶汤冒着热气，"我用冷泡的野山椒茶做了'冰火茶汤'，浇在您新创的椒盐茶饼上，肯定又香又刺激！"她眼睛亮晶晶的，"您尝尝？"
刘大厨的锅铲慢慢垂下来，凑过去闻了闻："这茶......带股子辣味？"他掰了块茶饼蘸茶汤，咬了一口突然瞪圆眼睛，"辣得痛快！
香得过瘾！"他拍着吴姑娘的肩大笑，"小丫头片子有两下子！"
茶棚里的人都凑过来看，林画师不知何时捏出了个画着松竹的茶糕，用胭脂点了朵梅花，竟比他画的还精致。
陆九卿端着个圆滚滚的"茶壶包子"挤进来，包子皮上还刻着壶嘴和壶把，掀开"壶盖"，里面竟是豆沙馅："这叫'倒茶不漏'，冠军就该是老板！"
哄笑声中，苏怀瑾的目光扫过墙根的铜镜。
那面昨日还爬满霉斑的镜子，此刻正映出韩世昌的冷笑——那个现代实验室里总阴着张脸的男人，此刻竟站在镜中，身后是泛着青紫色的蝎尾毒素。
她指尖一紧，袖中铜牌抵上镜面。
青铜的凉意透过镜身渗进来，镜中画面扭曲成一片茶雾。
陆九卿的"茶壶包子"适时砸过来，豆沙馅糊在镜边上，众人笑作一团，谁也没注意到苏怀瑾藏在茶雾里的手。
深夜，孙账房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老先生扶了扶老花镜，盯着苏怀瑾的手机屏幕首咂舌："怪了，昨日那堆假账，今儿全变成茶馆的真实收益了！
苏丫头，你这手机算账法......"
话音未落，墙上的铜镜突然泛起涟漪。
镜中不再是茶棚，而是现代实验室的白墙。
穿西装的男人举着针管，里面的液体泛着青紫色，正是白日镜中见过的蝎尾毒素。
他对着镜头勾了勾手指，嘴角的笑像条毒蛇。
苏怀瑾捏着铜镜碎片的手微微发颤。
碎片边缘还沾着豆沙馅，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她将碎片轻轻嵌入考核表的夹层，看着"小翠"二字被压在青铜下——那是方才比赛时，她故意碰翻的茶渍，正沾在小翠的衣袖上。
"孙伯，您先歇着。"她将考核表收进木匣，"明儿我去药铺查查苦楝子粉的来路。"
木匣合上的瞬间，铜镜又恢复成普通模样，只余一片模糊的茶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