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罐盖子合上的轻响还在梁间打转,苏怀瑾指尖沾着的茶渍忽然灼得手背发疼。
她望着满店笑闹的茶客,喉间突然滚出句低笑——方才韩世昌在镜中那副吃瘪的模样,倒比吴姑娘新烤的桂花饼还解气。
“苏老板发什么呆呢?”陆九卿举着茶盏挤到跟前,茶沫子沾在他的发梢上,活像只刚偷喝了蜜的小獾,“刘师傅说要把红花挂在柜台正中央,吴姑娘又说该挂在后厨——您给句准话?”
苏怀瑾忽然伸手按住他举茶盏的手腕。
掌心触到他腕骨上那道淡白疤痕——是前日替她挡茶炉时烫的。
她望着茶罐上“积善成茶”的刻痕,忽然弯腰将茶罐捧上柜台:“不如加个最后考核。”
满店茶客霎时静了声。
孙账房拨算盘的手悬在半空,刘大厨举着锅铲从后厨探出头,连缩在墙角的小翠都攥紧了帕子。
“谁能用茶渍在铜镜上画出星盘。”苏怀瑾指尖叩了叩墙上那面裂成蛛网的铜镜,“画得最像的,红花挂他桌前,再送十斤明前龙井。”
话音未落,陆九卿己抄起案上的冰茶。
他舌尖抵着腮帮,腕子像搅茶膏似的转了两圈,茶盏在镜面上划出银亮水痕。
茶客们挤着踮脚看,有人嘀咕“这哪是星盘,倒像厨房的灶王爷画像”,吴姑娘却突然拽了拽苏怀瑾袖子:“苏老板,您看那纹路……”
苏怀瑾凑近镜面。
冰茶的水痕正顺着裂纹蔓延,交织成细密的网格——像极了她现代手机里,韩世昌实验室的布局图。
她后颈的汗毛倏地竖起来,余光瞥见小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帕子上的蝎尾绣纹在茶雾里若隐若现。
“翠姐这是冷着了?”苏怀瑾突然转身,吓得小翠踉跄一步,暗纹匕首“当啷”掉在勋章盒旁。
她慌忙去捡,吴姑娘却眼疾手快捞起勋章盒:“等等!盒底在发光!”
茶客们“嗡”地围过来。
原本素白的盒底,正浮起暗红的蝎尾纹,像被谁用隐墨画了符咒。
陆九卿突然抄起桌上的茶海,“哗啦”浇了盒底一身茶水——暗红纹路骤然清晰,竟显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实验室B17,通风管道第三道阀门。”
苏怀瑾捏着勋章盒的指尖发颤。
她想起三日前替韩世昌“改良”的古法茶方——表面是加了桂花蜜,实则掺了能腐蚀时空裂缝的寒潭草汁。
此刻她将勋章盒按在铜镜上,裂纹里竟渗出幽蓝的光:“韩世昌,你让翠姐传的‘古法茶方’……”
镜中突然泛起涟漪。
韩世昌的脸还没显全,背景里先传来玻璃碎裂声。
穿白大褂的西装男子捂着喉咙倒地,嘴角泛着黑紫,正是前日来茶馆“试茶”的实验室助理。
韩世昌的声音从镜中炸出来:“苏怀瑾你敢——”
“有什么不敢?”苏怀瑾歪头笑,“你用时空裂缝送毒茶过来,我便用毒茶堵你的裂缝。”她话音未落,后厨突然传来刘大厨的喊:“苏老板!解毒茶熬好了——”
这一嗓子惊得茶盏乱晃。
铜镜里的画面骤然扭曲,竟映出另一个苏怀瑾的脸!
那女人穿着现代的白衬衫,正往针管里推注蝎尾毒素,脖颈处的痣和她分毫不差——是韩世昌的克隆体!
“靠!”陆九卿猛地捂住后颈。
他常年系着的茶巾滑下来,露出一道青黑刺青,正随着镜中光芒发亮,“我这刺青……从老家祠堂求的平安符,怎么烫得像刚沏的岩茶?”
苏怀瑾盯着镜中克隆体将针管扎进实验台的模样,突然攥住陆九卿手腕。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韩世昌怕是要拿克隆体当钥匙,彻底撕开时空裂缝。
而茶罐里的勋章,此刻正隔着陶土发烫,像在催促什么。
“用茶渍在镜面画星盘。”她将勋章盒塞进陆九卿手里,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稳,“我们得去现代实验室——”
“咔嚓!”
铜镜裂得更彻底了。
茶馆的木梁纹路与实验室的金属管道在裂缝中交错重叠,有冰凉的风从缝里钻进来,卷着实验室的消毒水味,混着茶馆的茉莉香。
陆九卿的刺青烫得他首咧嘴,却反手扣住苏怀瑾的手:“苏老板,我这茶壶……能当时空锚点不?”
苏怀瑾望着裂缝里忽明忽暗的光。
她想起现代书房里那本《时空褶皱研究》,想起陆九卿总说“茶能通天地”,想起茶罐上“积善成茶”的刻痕——此刻正随着裂缝的光,泛着暖黄的亮。
“拽紧了。”她深吸口气,指尖掐进陆九卿掌心,“摔了我的勋章盒,你赔十斤明前龙井。”
话音未落,裂缝里突然伸出只戴白手套的手。
陆九卿眼疾手快抄起茶海砸过去,却见那手瞬间缩回,只留下句模糊的喊:“抓住苏怀瑾——”
苏怀瑾拽着陆九卿往裂缝里迈了半步。
木梁与管道在眼前交织成网,她听见茶馆里吴姑娘的尖叫,刘大厨的锅铲落地声,还有陆九卿凑在耳边的笑:“苏老板,这算不算是……你主动拽我?”
裂缝在身后闭合的刹那,她看见茶罐里的勋章突然腾空,星图残片在茶雾里连成完整的银河。
而镜中最后映出的,是韩世昌扭曲的脸,和他身后克隆体举起的针管——
“苏怀瑾,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