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陈年酒气裹着青苔味扑面而来,林小满举着烛台的手一抖,火苗在萧景珩的银甲上舔出暖色光晕。谢长风的玉佩卡在机关锁孔里,正泛着诡异的幽蓝。
"云韶十六年,钦天监在龙脉图里藏了前朝玉玺的下落。"萧景珩剑尖挑开蛛网,露出墙壁上斑驳的星象图,"谢兄腰间螭龙纹,与我怀中白虎佩本是一对。"
林小满正要开口,喉间突然泛起甜腥。她这才想起午间在后山摘的野果——那红艳艳的浆果挂在情花藤上,被她当成山楂啃了半篓。
"两位公子..."她突然软了嗓子,芙蓉面漫上霞色,指尖勾住谢长风的束腰绦带,"可曾听过山鬼娶亲的典故?"
萧景珩的剑哐当砸在酒坛上。素来冷峻的将军此刻活像被雷劈了的鹌鹑,眼睁睁看着小姑娘把谢长风逼到墙角。林小满踮脚凑近书生泛红的耳垂:"大当家腰间这块玉,像极了我的嫁妆..."
"林姑娘怕是中了情花毒。"谢长风攥着《齐民要术》的手背暴起青筋,书页间掉出半张泛黄的婚书,"此毒需以心头血为引..."
话音未落,林小满突然转身扑进萧景珩怀里。将军的护心镜被她撞得叮当响,少女带着果香的呼吸拂过他滚动的喉结:"将军的银甲好凉快,像抱着块甜瓜酪。"
地窖外突然传来翠微的尖叫。三人冲出门时,只见熊阔海头顶着鸳鸯肚兜在屋顶狂奔,身后追着个举擀面杖的胖厨娘。山寨众人东倒西歪地傻笑,有个喽啰正抱着猪崽唱摇篮曲。
"酒里有迷情散!"谢长风劈手夺过酒坛嗅了嗅,"西域的七日醉混着岭南情花果..."
萧景珩突然闷哼一声。林小满不知何时爬上了他后背,正用发带捆两人的手腕:"驾!本将军要去蓬莱仙岛求亲!"说着竟一口咬住他束发的银簪。
混乱间,谢长风怀中的婚书飘落在地。萧景珩余光瞥见"林氏女配谢氏子"的字样,瞳孔猛地收缩——那婚书上的生辰八字,竟与他十年前夭折的未婚妻完全一致。
后山突然传来驼铃声。西域商队的琉璃灯盏刺破暮色,领头女子额间朱砂痣灼灼如血。她望着鸡飞狗跳的山寨轻笑出声,腕间银镯与林小满颈间长命锁纹样别无二致。
"少主。"胡商捧着个玉匣跪地,"您让我们找的龙鳞矿,就在这姑娘白日玩耍的溪涧之下。"
此刻溪涧边,中了毒的林小满正把两位男主往水里推。浸湿的纱衣透出藕荷色肚兜,她坐在叠罗汉的两人身上,晃着脚丫往水里扔七彩石:"一拜天地——呀!谢公子怎么把萧将军的裤子扯了?"
琉璃灯盏将聚义厅照得如同白昼,西域女子指尖抚过林小满颈间长命锁,孔雀蓝的广袖掠过谢长风手中的婚书。萧景珩的剑尖还挑着半截裤腰带,场面一时荒诞得令人发笑。
"阿娘当年被山匪劫走是假的?"林小满裹着谢长风的披风啃胡饼,情花果的余毒让她脸颊泛着桃花色,"那爹爹书房暗格里供的和亲公主画像..."
"是为娘亲手画的替身。"阿史那云歌摘下额间金箔,露出与林小满一模一样的泪痣,"云韶十六年政变,真正的玉玺随龙脉图消失,皇帝便要我顶罪..."她突然扯开萧景珩的衣襟,青年将军锁骨处的虎头胎记赫然在目。
谢长风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他颤抖着展开半幅龙脉图,萧景珩的胎记竟与图中白虎星位严丝合缝。林小满突然打了个甜腻的嗝,情花毒混着胡饼香气,让她又攀上了萧景珩的胳膊:"相公,你这纹身比城南王屠户的猪肉章还俊俏..."
"烦请殿下解释。"萧景珩顶着满脸胭脂印正襟危坐,手中却紧紧攥着林小满捣乱的发带,"为何先帝遗诏写明,臣与和亲公主之女有婚约?"
阿史那云歌忽然击掌三声,胡商抬进个冰玉棺椁。寒雾散尽,棺中少女竟与林小满如同镜影,只是颈间没有长命锁。谢长风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点点猩红——那正是他每月十五必犯的旧疾。
"当年双生花开,我只能带阿满假死遁走。"云歌抚过冰棺,指尖结满白霜,"皇帝要用龙脉血祭巩固皇权,谢公子应当最清楚..."她突然扯开谢长风的衣领,心口处盘踞的黑龙刺青正在渗血。
萧景珩的佩剑突然发出龙吟。林小满迷迷糊糊去抓剑穗,却见剑柄嵌着的白虎玉珏与谢长风玉佩完美契合。山寨外突然传来鸣镝声,十八盏孔明灯照亮夜空——是御林军的信号。
"接旨——!"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山雾。钦差捧着明黄卷轴立在箭楼,身后铁甲寒光如雪:"皇上有旨,请萧将军携林家女即日完婚!"
林小满突然咯咯笑着扑倒两人。情花果的香气混着龙涎香,将三人缠绕成解不开的结。她左手指着谢长风的心口,右手勾着萧景珩的玉珏,醉眼朦胧地哼起童谣:"月婆婆,打酒喝,一个相公嫌太少..."
地窖突然传来巨响。众人赶去时,只见熊阔海抱着酒坛坐在机关门前,九环刀上串着张人皮面具:"这龟儿子冒充钦差!"面具下的脸,赫然是早该死在飞猿涧的剿匪副将。
阿史那云歌突然将七彩矿石投入火盆。烈焰腾空化作凤凰虚影,山壁在火光中显出鎏金舆图——那才是真正的龙脉所在。谢长风与萧景珩同时闷哼,两人胸口的刺青竟随火光流转,渐渐拼成完整的山河图。
"二十年前你们被分开时,钦天监用陨铁封了血脉。"云歌将林小满的手按在两人心口,"唯有凰血可破..."话音未落,少女突然咬破舌尖,带着情花香的鲜血滴在刺青上。
地动山摇间,萧景珩的银甲寸寸碎裂,谢长风的玉佩化作齑粉。林小满怔怔望着掌心浮现的凤纹,身后传来山崩般的轰鸣——后山瀑布逆流而上,露出藏在千尺水帘后的青铜巨门。
青铜门上的饕餮纹在血珠浸润下开始蠕动,林小满被萧景珩护在怀里,能清晰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谢长风以指为笔,用伤口渗出的血在门上勾画星图,每落一笔,门内就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按照《璇玑录》记载,前朝皇陵该有九重..."谢长风话音未落,门缝里突然喷出七彩浓雾。翠微怀里的糖罐应声而碎,十几只金蝉蛊虫振翅而起。
"这糖渍梅子怎的会动?"小丫鬟吓得把梅子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可疑的包块。林小满刚要阻止,脚下一空,三人己顺着青铜滑道跌进地宫。
夜明珠照亮穹顶的二十八星宿,萧景珩的银甲碎片正嵌在天枢位。林小满揉着屁股起身,突然发现谢长风的腰带勾在自己裙带上,而萧景珩的右手正按在谢长风敞开的衣襟处。
"想不到萧将军好这口。"谢长风苍白的脸泛起病态潮红,"谢某的心疾药在左袖..."
"两位能不能先关心下这个?"林小满举着火折子指向祭坛。九根盘龙柱中央悬着水晶棺,棺中女子戴着与她相同的长命锁,锁骨处却纹着萧景珩的虎头胎记。
翠微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小姐!奴婢觉得肚子里在唱《十八摸》!"话音未落,熊阔海的大嗓门从甬道传来:"他奶奶的!老子其实暗恋伙房张寡妇三年了!"
"是金蝉蛊!"谢长风脸色骤变,"此蛊能让人口吐真言,快封..."话没说完,他自己脱口而出:"每月十五根本没有什么旧疾,我是怕你看见心口刺青!"
地宫突然晃动起来,阿史那云歌的声音隔着石壁传来:"快把三人的血滴在璇玑盘!"林小满低头望去,祭坛上的青铜罗盘刻着白虎、青龙与凤凰,与他们三人的刺青纹样完全契合。
萧景珩割破掌心时突然道:"那年秋猎我故意射偏,是因为..."他猛地咬住舌尖,鲜血却止不住真话,"因为先帝要试你谢家忠心!"
"萧将军现在说这个,"谢长风将血抹在青龙位,笑得凄凉,"不如解释为何你书房的密匣里藏着阿满的画像?"
水晶棺突然迸发强光,林小满的凤纹血珠坠入罗盘中央。棺盖轰然开启,那女子竟化作流光没入她眉心。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红衣少女在宫墙下埋下青梅酒,两个少年在月下击掌为誓...
"阿满?"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小满怔怔望着眼前人,忽然伸手揪住两人耳朵:"萧景珩你个呆子,谢长风当年送你的生辰礼是偷了我的绢花!"
地宫入口突然传来鼓乐声。御林军鱼贯而入,明黄仪仗下,皇帝手中的暖炉坠地碎裂:"云歌...你果然还活着!"
阿史那云歌甩出袖中白绫缠住龙椅:"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在冷宫发誓若负心便肠穿肚烂?"她指尖金铃轻晃,皇帝突然蜷缩在地,龙袍下钻出数条血红蛊虫。
翠微突然蹦到祭坛最高处:"奴婢觉得大当家比萧将军俊!小姐每次偷看人家换药都流口水!"正用真话审讯皇帝的众人齐刷刷回头,林小满瞬间从耳尖红到锁骨。
"咳,当务之急是..."萧景珩刚开口,谢长风突然接道:"萧将军昨夜说梦话要抢婚。"
"谢公子今晨给阿满熬的药里加了蜜饯!"
"你们俩能不能先管管这个!"林小满指着开始融化的水晶棺。棺中升起玉玺虚影,地面裂痕中渗出黑水——真正的龙脉竟是一道贯通皇陵的地下河。
皇帝突然狰狞大笑:"朕早将火药埋在山腹,你们..."他突然掐住自己喉咙,金蝉蛊从七窍钻出,"朕其实怕雷声!怕黑!怕先帝的牌位!"
地宫开始塌陷,萧景珩揽着林小满跃上石梁,谢长风却转身扑向疯癫的皇帝。最后一刻,林小满看见谢长风用染血的手帕捂住皇帝口鼻——那帕角绣着歪扭的并蒂莲,正是她当年在土匪寨补衣裳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