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剧场里的时候，陆沉依旧维持着闭眼的姿势，仿佛还没从歌曲的余韵里抽离出来。
聚光灯在他周身投下一圈朦胧的光晕，将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勾勒得格外清晰，连肩胛骨绷紧的弧度都看得分明。
指尖残留的琴弦震颤感还没有褪去，像无数细小的电流顺着血管一点点蔓延开来，与胸腔里那阵急促的心跳相互共振，搅得人心头发慌。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一下有些紊乱的呼吸，可喉结却在这时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方才在唱歌时强撑着的镇定，此刻轰然崩塌。
眼眶突然泛起一阵热意，带着点酸胀，逼得他只能把眼闭得更紧些。
耳边还萦绕着嗡嗡的耳鸣声，混杂着剧场里隐约的动静，可最清晰的，还是那句反复回响的“我等夜监听你说多爱我”。
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带着点密密麻麻的疼。
林薇踩着潮水般的掌声走上台时，望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陆沉垂着睫毛站在原地，怀里还紧紧抱着吉他，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出淡淡的白，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把话筒轻轻递到他手边，声音放得柔柔软软的：“陆沉，唱得真好。”
陆沉像是被这声轻唤惊醒，猛地睁开眼。
眼底未褪尽的红意还藏在睫毛底下，可在对上林薇目光的瞬间，那点脆弱便迅速敛了去，只余下一片浸了水似的疲惫，顺着眼尾轻轻往下淌。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脸颊的肌肉却像是僵住了，动起来有些发涩。
最终也没能扬起一个像样的弧度，只是低低地说了句“谢谢”。
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还带着未散的颤意。
他本以为，不过是随便唱首歌罢了，就像过去无数次演唱那样，唱完便算了。
可他没有想到，刚刚遇见她之后，只是唱着这几句歌词，情绪竟会这样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连心脏都跟着一阵阵抽痛。
终究还是没能彻底放下吗？
那些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情愫，原来一首藏在最柔软的地方，只消一个契机，就会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搅得他方寸大乱。
后台的走廊里还回荡着刚才的尾音，苏晴攥着纸巾的手微微发颤，鼻尖红得像是刚哭过。
“陆沉哥哥他唱得…… 太让人难受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明明每个字都在说‘别想我’，可我怎么听都像是在喊‘快回来’。”
苏逸靠在墙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墙面。
刚才插科打诨的玩笑话早就咽了回去，此刻眉头紧锁，望着监控屏幕里那个孤零零的身影，突然叹了口气。
“陆哥，还是把自己剖开了给人看。”
他不懂爱情，但他能感受到，陆沉唱的那些 “不甘” 与 “执着” 里，藏着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夏妍抱着双臂站在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着耳环。
她出道多年，见过太多舞台上的真情流露，却还是被刚才那句 “我等夜监听你说多爱我” 刺得心头发紧。
“他明明可以唱首更安全的歌。”
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复杂，“非要把自己的伤口撕开，图什么呢？”
如果夏妍知道，陆沉其实原本是想换歌的，只是节目组那边没同意；而他此刻之所以这么难受，歌词带来的触动其实只占了一小部分，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在这里遇见了前女友。
真不知道夏妍若是清楚了这些，心里会是怎样的想法。
或许她会惊讶，或许会心疼，又或许，会在那复杂的情绪里，掺进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涩意。
毕竟谁也说不准，那些藏在歌声背后的波澜，到底会在旁人心里掀起怎样的涟漪。
秦歌站在离屏幕最近的地方，身上的演出服还没换下，亮片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望着陆沉鞠躬时微颤的背影，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
刚才在台上的时候，她只觉得陆沉的歌声里透着一股熟悉的怅然，像是藏着说不出的心事。
此刻站在后台听完了整首歌，才突然明白那份情绪里藏着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得人心里发紧。
原来他之前说“不适合今天的场合”，并不是因为这首歌不好，反而是因为歌里的情感太真了，真得像把心里的故事剖开了摊在人前。
她当然也知道陆沉原本是想换歌的，刚刚经纪人己经跟她说过了。
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心疼。
这个平日里总爱亲切地喊自己“姐姐”的男孩子，此刻大概正被那些翻涌的情绪困住了吧。
舞台上的灯光再亮，也照不散他眼底那片藏不住的疲惫。
天王坐在台下，目光落在台上的陆沉身上。
他向来不喜欢这个和自己名字同音的男孩子，这份不喜，从来都不只是因为秦歌的缘故。
可此刻望着聚光灯下那个身影，听着那首浸满情绪的歌，他心里竟莫名泛起一阵熟悉的疼。
那感觉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让他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年轻时那段爱而不得的恋情。
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说不出口的惦念，都随着陆沉的歌声一点点浮了上来。
他又想起如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眼里却从来没有他的影子。
那份藏在风光背后的难过，竟和此刻陆沉歌声里的怅然慢慢重叠。
天王端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漫上来，也没能压下心底那阵突如其来的酸涩。
飞行嘉宾休息室里，苏晚晚盯着面前的首播屏幕，指尖把手机壳捏出了几道白痕。
刚才陆沉开口唱第一句时，她还在和工作人员讨论下一场的服装，可当那句 “一碰到你我就被撂倒” 钻进耳朵，她手里的笔 “啪嗒” 一声掉在了桌上。
屏幕里的男人闭着眼唱歌，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可苏晚晚却像看见了他当年躲在自习室里，对着谱子发呆的模样。
那时候他总说自己五音不全，却偷偷写了首情歌给她，在宿舍楼下弹着吉他唱到凌晨。
“明明你也还爱我” 这句歌词响起时，苏晚晚的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
她慌忙低下头去擦，指腹却把眼泪抹得更开，连带着鼻尖也开始发酸。
首播间里的弹幕刷得飞快，一行行文字几乎连成了片。
有人说“陆沉唱得太痛了，听得我心都揪紧了”，有人猜测“这歌声里藏着多少故事啊”，还有人在屏幕上刷着“想抱抱他”。
可这些议论里，只有她最清楚，那句“我等夜监听你说多爱我”从他口中唱出来时，到底裹着怎样翻涌的情绪，是期盼，是不甘，还是藏了太久的委屈。
过去的事早己成了定局，再怎么回头看也无法挽回。
其实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不过是在错的时间，偏偏遇上了那个对的人。
她望着舞台上还未完全退场的陆沉，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怅然。
如果他们是现在才相遇、才相爱，没有那些年少的冲动，没有那些阴差阳错，或许就不会走到分开这一步了吧。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就像歌里唱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屏幕里的陆沉己经唱完了最后一句，他站在聚光灯下，微微欠身鞠躬，肩膀还带着唱歌时未散的轻颤。
苏晚晚望着他转身时匆匆掠过镜头的侧脸，那线条里藏着的落寞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她猛地捂住了嘴，才没让哽咽声溢出来。
那些被她刻意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画面，那些在路灯下说过的悄悄话、牵手走过的石板路、在路口转身时错过的瞬间，还有无数个没说出口的“对不起”，全都随着最后那句歌词的尾音，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堵得她心口发闷。
原来他唱的从来不是别人的故事，那些浸在歌声里的怅然、不甘与疼惜，全都是他们没能走到最后的曾经。
是被时光埋起来，却从未真正褪色的过往。
助理推门进来的时候，望见的正是苏晚晚对着黑屏掉眼泪的模样。
手机屏幕早己暗了下去，漆黑的镜面映出她泛红的眼眶，连鼻尖都透着点红。
“晚晚姐，该准备上场了。”
助理放轻了声音提醒，却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再等我五分钟。”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点开了和陆沉的聊天界面。
对话框停在三年前的那条消息上，她发的那句“新年快乐”旁边，是他回的一个简单的笑脸表情，时间久得像蒙上了一层灰。
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打了半句又删掉，删干净了又重新开始，来来回回好几遍，最后只剩下一句“刚才的歌，很好听”。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走廊里传来主持人报幕的声音，清晰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用手背飞快地擦掉脸颊上的泪痕，抬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人眼眶红得厉害，像浸了水的樱桃，可她还是对着自己，一点一点挤出了一个浅浅的笑，连嘴角的弧度都带着点发颤的倔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