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掌声还不够热烈!我们再来鼓鼓掌,请我们的许老师上台!”
掌声轰然。
左边的老师戳她。
“快上去,我手都拍疼了!”
许楚辞僵硬地走上台,站在左侧老教师的位置。
副校长说:“好,我们所有师父都到位了,徒弟们请准备——”
许楚辞扫了一眼台子右侧那几位新来的老师,大致判断了他们的学科气质,懵逼了。
许楚辞低声问前面一个比较熟的音乐老师。
“潘老师,今年招英语老师了吗?”
潘老师摇头,也压低声音道:“我就听说因为上个月那事闹走了几个音美体的老师,才急招了几个艺体组的老师。而且,就算招了英语老师也不该认你当师父吧,小许你才来一年不到,让邱老师怎么想。对了,邱老师还是你师父吧。”
许楚辞:“……坏了。”
她偷瞟了台下的英语教研组长兼她师父的邱老师一眼。
邱老师微微瞪大了眼睛,一脸并不愉快的体面微笑,正意味深长地打量她。
许楚辞立正。
她咬牙切齿:“是谁要挑拨我们师徒关系。”
学生会的礼仪队学生端着一个个托盘走上来,托盘里放着胸花。
副校长:“请师父们给弟子们带上青蓝工程的胸花。”
新老师们站成一排,老教师们站成一排。
许楚辞排在最后一位,等前面的老师们都把胸花戴好,队伍中只剩下一个新老师。
许楚辞眯着眼看过去:“到底是谁要害我。”
她拿起胸花走过去,仰头看向这个一来就冲击她职业生涯的不肖徒弟,愣在原地。
“都戴好了吗?我们要拍照咯!”
许楚辞把胸花别在纯棉T恤鼓起的左胸口处,在脑中更正称呼:胸肌发达的不肖徒弟。
“好,现在请师父和徒弟上前合影。”
大合照拍完以后,是师徒合影,一对一对师徒拍完,拿着拍立得离场,最后是许楚辞和她的徒弟。
许楚辞被塞了一大捧的白雏菊。
她抖了抖:“……菊花?”
本校的科学老师兼职摄影师,对许楚辞道:“许老师,笑一笑。你徒弟这么帅,你怎么笑不出来。”
他对一旁的男生说:“傅珩老师,别紧张,你师父人很温柔的哈哈哈哈,而且你跟她很有前途,她可是傅董都看好的人。”
许楚辞捧着菊花,一哆嗦:“傅?”
“好,三,二,一!茄子!”
会议结束。
十分钟后马上是下午第一节课。
老师们从会议室匆匆涌出去做课前准备。
许楚辞走到会议室门口,被行政老师塞了一张拍立得。
许楚辞看了一眼。
她旁边的男生白得发光,弯腰凑近她,笑容温柔开朗,衬得她面色青黑,像条风干十年的鱼,往那一站就是兵,笑起来命很苦的样子。
许楚辞倒吸了一口气,把它塞进口袋,列入遗嘱中死前必须烧毁的丑照之一。
“师父,等等我。”
听到这爽朗的声音,周围老师们向许楚辞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许楚辞闭上眼。
“师父,”清朗的男声从高处落下,笑意盎然,关心也很诚挚,“怎么闭着眼睛?不舒服吗?”
许楚辞:“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男生笑盈盈的,一点也不认生,道:“师父你有空带我去办公室吗?我刚来,对学校不太熟悉。”
许楚辞忍耐道:“有空,不能。”
男生惊讶道:“为什么?”
“因为——”许楚辞面无表情地说,“我是英语老师,你是体育老师,我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
校长办公室。
许楚辞铁了心来和傅珩解绑,校长让她坐下,喝了杯茶。
“傅珩老师和你一样,现在是签了一年的代课老师,没人带他,他一个刚毕业的,没有教学经验,很多地方都不懂,明年未必留得下来。许老师,你是过来人,你应该明白的呀。”
许楚辞:“体育组有十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教师。”
郑校长说:“傅珩老师是华复大学毕业,同专业出身,大家总是心里有些顾忌,我也不是说体育组老师不好,他们都是很热心,但许老师你和傅珩老师年纪相仿,连大学都在一个城市,会更有话说,你说是不是?”
许楚辞:“不是。郑校,我一个学英语的能教他学体育的什么?”
郑校长瞟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忽地压低声音,道:“其实不该跟你说的,这是傅珩老师的隐私。”
许楚辞:“那您也可以不说。”
郑校长抬了抬鼻梁上反光的镜片,发出一张好人卡:“因为许老师你人好,我也可以跟你讲讲——傅珩老师是市里扶持的贫困人才。他呢,要在我们学校完成一年的教育实践,之后会被调去省里的重点学校。”
许楚辞麻木地提问:“姓傅,贫困?”
“所以,他要完成的教育实践正是:素养提升全面化,双语课堂常态化,提供教育创新思路。”
许楚辞:“……什么?”
“创新,是创新,”郑校长对她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一个全省都还没学校做过的创举,我们学校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领泉小学的全新未来,就交给你和傅珩老师的这一对组合了。”
许楚辞被大饼噎着了:“我听不懂。”
郑校长理解:“也是,你们是这个英语专业,中文方面确实会有点。”
郑校长叫了许楚辞的师父来中译中。
邱老师和郑校长交流了一番,说:“英语有那种TPR教法,叫全身反应法对不对,结合动作和语言帮助孩子更好地理解和记忆单词和短语,那其实和体育相关呀。而且现在双师课堂兴起,所以英语和体育课程的融合课堂其实很有前途,需要有人来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邱老师解释的样子,让许楚辞想到了高中英语老师是怎么用全错的答案讲完了一篇阅读理解。
许楚辞停止了思考。
她铁石心肠地进了校长办公室,端着“教育未来开拓者”“冉冉升起的新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去了。
左拐,傅珩在办公室门口站着。
他靠在墙边,低垂着头。
夏日光射强,他白得像块打光板,站在那不像个牛马,像个大学青春校园剧的言情文男主角。
许楚辞出声:“拍偶像剧呢?”
傅珩抬头,见了许楚辞,眉眼一瞬舒展开,笑眼弯弯地道:“师父。”
他又垂了眼,道:“我还能叫你师父吗?”
许楚辞捂住心口。
她想问:“你姓傅,和傅烜什么关系?”
也想问:“你是不是谢渺渺的they中之一。”
更想问——
许楚辞:“你平时用什么护肤品?”
傅珩抬眼注视她,明亮的桃花眼映出她严肃的模样,然后一分分地笑弯了,睫毛也随着颤了颤,像是风撩过了潭水上的桃花瓣。
他低头笑起来的时候,卧蚕鼓起,鼻子也会微微耸起,让许楚辞联想到犬科动物。
糟糕的是,许楚辞以前养过狗。
许楚辞认命:“你知道我们学校严打办公室恋爱的吧。”
傅珩摇头。
许楚辞教他:“你想继续长久干,就别对别人这么笑,男的也不行,时代不一样了。”
傅珩跟着她下楼梯,说:“师傅好像很有经验?”
他笑着说:“我问心无愧。”
许楚辞:“别人问心有愧。”
傅珩的声音落在她身后:“那我对师父可以笑吗?”
许楚辞:“大可不必。”
她走下了好几级楼梯,身后才传来傅珩的声音。
“为什么,师父对我问心有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