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梁先生您好,我是…我是阮亦慈。”电话接通的瞬间,她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嗯。”
面对电话那头男人冷淡的态度,她一时语塞。
“我知道。”男人继续道。
“知道什么?”她声音打着摆,一下一下揪着怀中玩偶的耳朵,轻声试探道。
“你是谁。”
男人低沉的声线透过听筒传来,出乎意料的好听,如果没有听到隐约传来的业务汇报声音的话。
“梁先生您在忙吗?那我先不打扰您了。”说着,她想要挂断电话。
“不忙。”梁兆?脱口而出,又不再继续
她只好硬着头皮主动:“梁先生,解约的事,谢谢您。”
“嗯。”
又是这样冷淡的回应。
阮亦慈咬了咬下唇,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顿感喉咙发紧:“我……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电话那头的汇报声暂停,传来真皮座椅轻微的吱呀声,接着是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震得她耳朵发麻。
“阮小姐,”梁兆?的语气如常,无线电波传递出来的声音亦真亦假,莫名蛊惑,“你以为我花五千万,是为了让你替我工作?”
阮亦慈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娱乐圈的生存法则,她己经领教过了。
“傍晚六点,”梁兆?转了话题,“司机会去接你。”
“去……去哪儿?”
“酒会。”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打扮漂亮些。”
要搁往常,臭屁阮亦慈肯定会回一句“我还不够漂亮?”
“好…好的。”
阮亦慈明白,酒会不过是开胃前菜。
那场小型的私人酒会大概在晚间十一点散场,出来时长安街的霓虹己经阑珊。
阮亦慈有些微醺地倚在迈巴赫后座。
酒意让她脸颊浮现出两抹红晕,整个人看上去娇媚又可口。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夜晚长安街灯市如昼,一路畅行无阻。
借着酒劲儿,她不安分地解开了安全带,像只撒娇的布偶猫般钻进梁兆?怀里,摇尾乞怜。
发间淡淡的栀子香混着酒精的气息丝丝缕缕萦绕在男人紧绷的神经上。
梁兆?眸色渐深,呼吸粗重。
左腿传来熟悉的刺痛,却远不及胸腔里翻涌的暴戾来得灼人。
这只金丝雀永远不知道,她每次无意识地靠近,都是在挑战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阮亦慈,看清了么?”
“看清什么?”
怀中女人不安分地扭动着。
“我是谁。”
他搭在扶手上的指节逐渐收拢,真皮座椅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抓痕。
阮亦慈双眼懵懂睁大,条件反射念出他的名字:“梁兆?。”
“记住,别在别人面前露出这副表情。”他笑了笑,表情耐人寻味。
丽宫别墅的电梯里,镜面清晰映照出梁兆?不自然颤抖的左腿。
阮亦慈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没看见。
主卧门锁“咔哒”合拢的瞬间,他单手箍住她的后脑勺,再也克制不住地俯身攫住她的唇。
灼热的呼吸,柔软的唇瓣,带着荔枝味道的吻铺天盖地袭来。
他不知什么时候往嘴里塞了颗荔枝味薄荷糖,那颗糖在他口中融化了一半,清甜的果香与微凉的薄荷,巧妙掩盖了威士忌残留的酒气。
真丝裙摆下的双腿微微发抖,男人突然停下,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怕我?”
阮亦慈摇头,视线却不自觉飘向他丑陋地抽搐着的左腿。
“这样,就看不见了。”
梁兆?的眼神暗了暗,近乎自暴自弃地抬手关掉主灯。
黑暗袭来的瞬间,阮亦慈的身体猛地僵住,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前又一次浮现出福利院那间狭小的禁闭室。
潮湿的霉味、冰冷的墙壁,爬虫的窸窣,还有望不到头的黑暗。
“别关灯……”她抓住他解纽扣的手,发出了哀求的呜咽。
梁兆?沉默地撑起身子,左腿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钻心的刺痛。
“怕黑?”他的声音比往常沙哑,重新伸手去够床头灯。
“啪嗒”一声,床头灯亮起,他摸索着将亮度调至最暗。
阮亦慈蜷缩在床角,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昏黄的光晕里,她看见他额前被薄汗浸湿的碎发,看见他死死掐在不自然绷首的左腿膝盖骨上的手指,青筋暴起。
“你的腿……”她下意识伸手。
“没事。”梁兆?挡开她的手,口吻冷硬。
他摸到床头的药瓶,倒出几片琥珀色的药片,仰头干咽下止痛药。
阮亦慈无端想起颐和会所那个夜晚,自己脱口而出的“死瘸子”“死变态”,想起他拄着手杖踉跄的背影……
她清亮的眼神越来越迷蒙。
药瓶脱手滚落在地毯上,琥珀色的药片滚落西处,如同他支离破碎的尊严。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眼底翻涌着暴戾,却又不忍心伤她,最后统统都化作隐忍,“阮亦慈,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阮亦慈听话地抬头,首视他深渊般的眼睛。
那一刻梁兆?差点缴械投降、落荒而逃。
他害怕从她眼里看到嫌恶,更害怕看到怜悯。
可下一秒,她主动吻上了他紧绷的唇角。
这个生涩的吻像一剂良药,一下一下安抚着他狰狞,未曾结痂的溃烂。
梁兆?浑身僵住,三十年多来筑起的高台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掺杂着荔枝甜味与苦涩药味的唇瓣几近凶狠地碾过身下柔软,似是把这只颤抖的雀鸟揉进骨髓,攻城略地。
之后,主卧的床头多了一盏百合花造型的珐琅小夜灯,微弱的暖光堪堪笼住床榻,照不清他畸形的腿,却足够她心安睡去。
现在想来,梁兆?待她,纵容得过分。
豪门贵胄的小雀儿,哪有她这般恣意任性,天天在外抛头露面的?
想拍戏,他便砸钱给她码顶级班底,导演、编剧、摄影,无一不是业内翘楚。
出席活动,件件都是当季高定,借不到的品牌,隔日就有人捧着全新的礼服上门量体裁衣。
珠宝首饰更不必说,她随手搁在梳妆台上的那对粉、白异色款梨形钻石耳坠,都是拍卖会上八位数落锤的稀品。
再比如昨夜,她发烧昏沉间含混的一句梦呓,他就带人带灶一块儿“请”了过来。
这份近乎荒唐的纵容,让她沉溺其中,变得贪心。
险些忘记,这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逢场作戏,不能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