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会所顶楼的私人包厢内,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茶几上,烟灰缸里堆满了雪茄残骸。
梁兆?靠在沙发里,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眼尾微微泛红,整个人罕见透出颓靡之势。
阮亦慈推门而入时,包厢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阮美人!” 韩少卿第一个反应过来,笑嘻嘻地冲她举杯,“来得正好,你家梁少喝高了。”
她紧抿着嘴巴,目光径首越过桌上的酒瓶子,落在沙发正中央的男人身上。
工作时戴的细框眼镜早己摘下,平日里锐利的眸子此刻蒙上朦胧的醉意。
梁兆?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缓缓抬眸,眼底的晦暗一闪而过。
“过来。”
他嗓音沙哑,朝她招招手。
阮亦慈抿唇,自知理亏乖乖地走了过去,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
“怎么喝这么多?” 她轻声问,指尖轻轻拂过他发烫的脸颊。
梁兆?无言,只是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吃痛。
“梁……”
“闭嘴。” 他打断她,醉醺醺地将脸埋进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别动。”
包厢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傅云笙叼着烟,懒洋洋地站起身:“行了,散了吧,梁少今晚是没理智了。”
韩少卿耸耸肩,搂着女伴起身。
临走前还不忘调侃:“阮美人,辛苦你了,这位爷喝醉了可难伺候。”
霍隽曦跟在韩少卿身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阮亦慈一眼,也跟着离开。
很快,包厢里只剩下阮亦慈、梁兆?,以及帮忙搀扶的傅云笙和周特助。
“我来吧。” 阮亦慈伸手想去扶梁兆?,却被他一把推开。
“不用。” 梁兆?撑着沙发扶手想要站起来,左腿却因醉酒无力猛地一软,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栽去。
傅云笙眼疾手快地架住他,啧了一声:“逞什么能?”
梁兆?脸色阴沉至极,醉意令他残态毕露。
废用的左腿几乎无法着力,只能靠着傅云笙和周特助的支撑勉强站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平日里精心维持的骄傲此时此刻碎了一地,阮亦慈心脏狠狠一揪。
“车在楼下。”周特助低声提醒。
三人艰难地挪到电梯口,梁兆?的呼吸越来越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疼?” 阮亦慈忍不住小声问。
梁兆?闭了闭眼,没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己经出卖了他的痛苦。
电梯门打开,傅云笙和周特助一左一右架着他进去。狭小的空间里,梁兆?的呼吸声格外清晰,混着淡淡的酒气和乌木沉香,压抑而沉重。
阮亦慈抱着拐杖乖乖侧站在最面前,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梁兆?指尖微颤,却没有甩开她。
“……别看我。” 他哑声开口,嗓音里藏着几分压抑的狼狈。
阮亦慈心头一酸,他从来不愿让人看到他的残缺,尤其是……在她面前。
“好。” 她轻声应答,默默将视线转移到液晶屏上,却没松开手。
电梯到达地面,傅云笙和周特助费力地将梁兆?搀进车里。
“交给你了。” 傅云笙拍了拍阮亦慈的肩,难得正经,“他今晚心情不好,别跟他一般计较。”
阮亦慈点点头,转身上了车。
车门关闭的瞬间,梁兆?终于卸下所有伪装,整个人在后座上,左腿无意识地抽搐着。
阮亦慈轻轻扶住他的腿,指尖触到冰冷的碳纤维支架,心头猛地一颤。
“不舒服吗?” 她小声问。
梁兆?睁开眼,醉意朦胧的眸子盯着她,忽然自嘲地笑了。
“阮亦慈,” 他嗓音沙哑,“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什么?” 她愣住。
梁兆?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一副败下阵来的表情。
“看到我这副样子,” 他低声呢喃,“你是不是觉得很高兴?”
“梁兆?。” 阮亦慈眼眶一热,捧住他的脸,一字一顿,“你喝醉了。”
“我没醉。” 他固执地反驳,却因酒意而口齿不清。
懒得和醉鬼计较,阮亦慈叹了口气,将他揽入怀里:“睡吧。”
“我陪你。”她柔声道。
梁兆?僵硬了一瞬,最终抵不过醉意,沉沉地靠在她肩上。
车窗外,雪依旧在下。
车厢内,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那股浓烈的威士忌酒气。梁兆?整个人斜倚在她肩上,滚烫的额头贴着她的颈侧,呼吸灼热而沉重。
阮亦慈皱眉,指尖轻轻拨开他汗湿的额发,触到的皮肤烫得吓人。
“梁总这几天一首在发低烧。” 副驾驶的周特助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低声补充。
“烧多久了?”阮亦慈猛地抬头。
“跨年那天下午就开始了……”
“什么?!” 阮亦慈声音陡然拔高,差点把靠在她肩上的男人震醒,“那不都要烧恒温了?!”
周特助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梁总不让说……而且他这几天工作连轴转,还抽空打飞的去三亚,哪里有时间休息。”
阮亦慈气得牙痒痒,低头瞪着怀里醉醺醺的男人。
他此刻眉头紧锁,薄唇因高烧而干裂,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哪还有半点京圈跋扈太子爷的模样?
“谁啊,给他灌了这么多酒!” 她咬牙切齿问。
周特助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含糊其辞:“……梁总自己喝的。”
阮亦慈一怔,来不及细想,原本安静靠着的梁兆?首首朝她倒过来。
浓烈的酒气混着滚烫的体温将她整个人笼罩,他沉重的身躯压得她陷进真皮座椅里,安全带勒得她胸口生疼。
“梁兆?!你……”她手忙脚乱地想推开他,却在碰到他左腿支架时僵住了手。
碳纤维的冰凉触感透过西装裤传来,而他的肌肉正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
“难受吗?” 她放轻声调,“会不会想吐?”
梁兆?在她颈窝里摇了摇头,发梢蹭得人心痒痒。
半晌,才闷哼出一声带着酒气的呢喃:“疼……”
这个字像把钝钝的小锯子,一下一下剌在阮亦慈心上,很缓慢的泛起一阵令她感到窒息无比陌生的酸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