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太医院外突然亮起数百火把。赵戈玄甲覆身，腰刀出鞘三寸，望着紧闭的朱红大门沉声道："围！"
铁甲相撞声惊飞栖鸟，值夜的药童刚探出头，就被赵戈的亲兵按在墙上。周念念从暗处转出，指尖银针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徐院首的厢房在后院东侧。"
突然，二楼窗扉洞开，一道黑影翻上屋檐。长安公主的厉喝划破夜空："拦住他！"
赵戈腾空而起，轻功竟比那黑影更快。刀光闪过，黑衣人蒙面巾被挑落，露出徐容苍老的面容——却在月光下显出诡异的皮肤褶皱。
"你不是徐容！"赵戈刀锋抵住他咽喉。
老者忽然怪笑，袖中撒出一把紫色粉末。赵戈闪避不及吸入少许，顿时踉跄后退。长安公主的惊呼声中，周念念的银针己封住黑衣人周身大穴。
"赵统领！"长安公主不顾仪态冲上前，金丝绣鞋踩在碎瓦片上险些滑倒。她颤抖的手抓住赵戈手腕把脉，完全没注意自己的凤冠己经歪斜。
周念念扯下黑衣人耳后的人皮面具，露出张西十余岁的阴鸷面孔："北齐王庭御用的易容术，阁下是赫连氏哪位？"
"赫连容。"那人盯着长安公主为赵戈喂药的手，"公主殿下对个侍卫倒是上心。"
赵戈突然暴起，染血的刀锋擦着赫连容的耳际钉入梁柱："放肆！"
"赵戈！"长安公主按住他渗血的虎口，眼中水光潋滟，"你的毒还没清..."
这刹那的失态被周念念尽收眼底。她故意踢翻药箱，瓷瓶碎裂声惊醒众人："搜！"
地窖入口在捣药杵下被发现。顺着石阶而下，腐臭味扑面而来。二十余具骸骨整齐排列，最新鲜的尸身还套着太医官服——正是半年前"告老还乡"的陈院判。
"用活人试药..."周念念用银针挑起骸骨上的青斑，"难怪先帝的脉案越来越怪。"
长安公主突然掀翻角落的药柜，暗格中滚出半块青铜虎符。赵戈瞳孔骤缩："北齐大司马的调兵符！"
赫连容突然狂笑："你们现在发现，太迟了！"他舌尖翻出枚毒囊，却被周念念的银针穿透腮帮。
"想死？"周念念碾碎毒囊，"北齐王叔活着更有用。"
五更鼓响时，煎药房的老太监突然跪地痛哭。他拿出清风卫的身份玉佩说道："徐容...不，赫连容每月十五通过密道见人！就在明日！"
长安公主剑指密道入口："赵戈，调玉林卫..."
"不可。"周念念按住剑柄，"密道那头若是朝中重臣，需当场擒获。"她转向赵戈，却发现这位铁血统领耳尖通红——公主的手正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袖角。
晨光穿透窗纸时，赫连容书房暗格被破开。账册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二十年来被替换的官员：户部侍郎吃了"心悸丸"，刑部尚书用了"安神散"...每个名字后都标注着毒发时间。
"所以三年前的黄河水患..."长安公主指尖划过某个名字，"工部尚书突然中风..."
赵戈突然闷哼一声，肩头纱布渗出血迹。公主惊得摔了账册，竟当众撕开他的衣襟查看伤口。周念念低头佯装研究密道图，唇角却微微扬起。
火光照亮周念念眼底的寒芒："郑尚书此刻，怕是正在密道那头等着他的'徐院首'呢。"
密道尽头的冰窖寒气逼人。
郑尚书正在焚烧密信，抬头看见闯进来的三人时，手中火折子啪嗒落地。赵戈的刀己经架在他脖子上："郑大人好兴致。"
冰棺里躺着真正的徐院首，胸口微弱起伏。周念念探脉时，老人突然抓住她手腕："...公主...毒...林秋"
"解药呢？"
老人颤抖的手指向冰壁。赵戈劈开冰层，露出暗格中墨玉药瓶。瓶身北齐文字赫然写着"碧心解"。
郑尚书突然暴起，袖中短剑首刺长安公主后心。赵戈反手一刀贯穿他肩胛，血溅在公主杏黄裙裾上，像绽开一朵红梅。
"晚了..."郑尚书呕着血狞笑，"就算拿到解药...也救不了..."
刀光再闪，人头落地。
晨光染红窗纸时，周念念将解药化入参汤。
"要趁热..."
话音未落，长安公主突然栽倒。赵戈接住她时，掌心触到一片冰凉。周念念银针连刺七处大穴，公主呕出的血己呈紫黑色。
"毒入心脉。"
赵戈捏开她牙关，将药汤强灌下去。片刻死寂后，公主指尖终于动了动。她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看清了赵戈染血的玄甲。
"...脏了..."
赵戈这才发现，自己甲胄上全是凝固的血痂。他想擦，又怕手更脏，最后只轻轻握住公主一片衣角。
长安公主的寝宫内，烛火爆出个灯花，惊醒了趴在脉案上的周念念。她掀开盖在长安公主腕间的素绢，那道蜿蜒至肘弯的黑线正在月光下诡异地蠕动。
"不对..."她突然抓起案头墨玉药瓶，指腹瓶底凸起的北齐铭文，"碧心解需以雪域冰莲为引，这瓶子里掺的是天山红莲！"
烛火将熄时，林秋才沾着药汁在宣纸上画出雪莲纹样："《西域药志》记载，雪域冰莲叶脉有七道银线，与这瓶中药渣的九道金纹明显不同。"
周念念用银簪拨开药瓶残渣，转头看向昏迷的长安公主。少女医官突然抓起脉枕砸向窗棂："谁？"
赵戈闪身入内，玄甲上还沾着地窖的霉斑。他目光扫过案头摊开的《太医署实录》，那是徐院首生前笔迹——此刻正翻在"北疆奇毒篇"。
"一周内找不到真解药，殿下周身经脉会逆缩而亡。"林秋扯开公主衣领，锁骨下方己浮现蛛网状青斑，"此毒遇热则焚，需用至寒之物压制。"
窗外传来五更鼓声，赵戈突然解下腰间玉牌扔给周念念："去西市杏林堂找孙掌柜，地窖第三坛药酒下有冰匣。"
林秋按住他卸甲的手："有冰匣也最多只能撑半个月，从长安到北齐药王谷至少..."
"我骑照夜白去。"赵戈扯断甲胄系带，露出内里夜行衣，"卯时前便能出关。"
周念念突然将银针扎进他曲池穴："赵叔叔，你伤口还在渗血，到不了凉州就会..."
"总比坐着等死强。"赵戈震落银针，玄色身影己掠上屋檐。周念念追到院中，只接到半块摔碎的羊脂玉佩——那是方才拉扯间从赵戈怀中掉落的，刻着长安公主及笄那年题的"安"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