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轧钢厂的表彰大会一结束，消息就呼啦一下飞遍了厂区，又跟着下班的人流，涌进了大大小小的胡同巷。
西合院里，最先炸开锅的，自然是贾家。
贾东旭一进院，那张脸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
贾张氏正在院里水池子边搓洗衣裳，一看来儿子这副德行，心里就来气。
“怎么了这是？又挨领导批了？”贾张氏停了手，水珠子顺着她粗糙的手指往下滴。
贾东旭闷着头，不吭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院里几个正在择菜的邻居，耳朵都竖了起来。
一个嘴快的邻居小声嘀咕：“瞧贾东旭那样儿，八成又没好事。”
“妈问你话呢！哑巴了？”贾张氏嗓门儿高了八度，手上的肥皂沫甩了贾东旭一后背。
“哎呀！”贾东旭烦躁地躲开，“厂里开大会，表彰程帆了！”
“程帆？”贾张氏一愣，随即撇撇嘴，“他？他又做啥了？”
旁边一个刚从厂里回来的工人，插嘴道：“贾大妈，您还不知道呢吧。”
“程帆同志那是有真本事！人家解决了大问题，厂里奖励了三百块钱，各种票，还给他成立了独立车间，能随便调动两位老师傅当助手呢！”
“什、什么？三百块？！”贾张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里的湿衣服“啪嗒”掉进了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还有独立车间？调动老师傅？”
这下，不光是贾张氏，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贾张氏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在贾东旭大腿上：“你听听！你听听人家程帆！再看看你！一样在厂里干活，你怎么就一点出息都没有！”
“整天就知道跟我这儿耍横，在外面屁都不是！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啊！”
她那大嗓门，跟广播似的，整个西合院都能听见。
一边骂，一边还捶胸顿足，眼泪说来就来：“我这苦命哟！指望儿子养老，结果呢？人家程帆都给国家做贡献了，我家这个，怎么这么没出息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贾东旭被骂得满脸通红，头埋得更低。
屋里头，一大妈、二大妈、三大妈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三大妈阎家婆娘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咂了咂嘴：“哎哟，这程帆，可真是鲤鱼跳龙门，一飞冲天了。”
“三百块钱，还有那么多票，啧啧，咱们老阎那点死工资，辛辛苦苦干一年，不吃不喝也攒不下这么多啊。”
她掰着手指头，似乎在算那三百块能买多少斤白面，多少尺布。
二大妈刘家媳妇儿也酸溜溜地说：“可不是嘛！还有独立车间，能调动老师傅，这待遇，比咱家老刘那小组长可强太多了。”
“老刘还整天觉得自己是个官儿呢，跟人家程帆一比，算个啥呀？”她想起自家男人那点官瘾，再想想程帆的风光，心里就堵得慌。
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嫁给老刘，要是……唉！
一大妈相对沉稳些，但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块好材料。当初老易还说……唉，不提了，不提了。”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神色有些复杂，“照这么下去，程帆这成就，怕是要超过我们家老易了。”
“老易那个七级工，熬了多少年，吃了多少苦才到手的。”
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老易当初要是能把程帆收到门下，现在自家也能跟着沾光不少。
二大妈接话道：“何止超过啊，大嫂，我看是甩开八条街了！人家程帆现在是厂里的宝贝，老易以后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地叫声‘程工’吧？”
三大妈也跟着附和：“就是！想想都替咱们自个儿憋屈，怎么就没摊上这么个有本事的男人呢？哪怕能沾上一点点光，也比现在强啊！”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哟！”
三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屋里的气氛比外面的天还阴沉。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聋老太太的耳朵里。
她正坐在自家屋檐下晒太阳，眯着眼睛，听着院里的吵嚷。
当听到程帆得了那么多奖励之后，聋老太太那双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了，闪过一道精光。
“好小子！真是好小子！”聋老太太一拍大腿，自言自语。
“这程帆，打小我就瞅着不一般，有出息！比院里那些个一天到晚就知道算计鸡毛蒜皮的小子强多了！”
她心里那个念头，这会儿更加坚定了。
必须的！必须把程帆这小子认作干孙子！
三百块钱，独立车间，这以后前途无量啊！
要是程帆成了她干孙子，她这晚年，还愁什么吃穿？
更何况，她还有那三间大房呢！
这是她最大的底气！
聋老太太越想越美，拄着拐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往院门口走。
她得去堵程帆！
这事儿，得趁热打铁！
聋老太太就守在西合院的月亮门底下，见着个熟人就拉着说：
“哎，听说了吗？咱们院儿的程帆那孩子，可出息大发了！我老婆子琢磨着，这孩子跟我有缘，我决定了，要收他当干孙子！”
“等我将来两腿一蹬，闭了眼，我那三间敞亮的大北房，全给他！一根钉子都不留给别人！”
这话一出，院里的人又是一阵骚动。
三间房啊！
聋老太太这是下了血本了！
一大爷易中海也刚从厂里回来，骑着他那辆半旧的自行车，还没等拐进院门，就听见了聋老太太的宣告。
他捏着车闸的手一紧，自行车差点没停稳，脚步也跟着顿住了。
聋老太太要收程帆当干孙子？还拿三间房当彩礼？
易中海心里那个悔啊，跟猫抓似的。
早知道程帆这么有本事，当初他说什么也得把他收到自己门下当徒弟啊！
这老太太，下手可真快！
他眼珠子一转，心里立马有了盘算。
要是聋老太太真能把程帆认下当干孙子，那他……他是不是也能趁这个机会，跟程帆把关系再拉近一层？
比如，当场提出收程帆为徒？
虽然程帆现在技术可能比他还高，但多个师傅多条路，名义上总归是亲近些。
对！就这么办！
易中海清了清嗓子，推着自行车，也慢悠悠地凑到了月亮门边上，将车子支好。
他倒要等着看程帆这小子，会不会接聋老太太这个天大的馅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