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上的伤员呼吸微弱，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噜声，胸前的绷带早己被鲜血浸透。陆远撕开他的衣襟，发现伤口处嵌着弹片，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是日军最新式的达姆弹造成的创伤。囡囡踮着脚凑过来，从随身的布包里摸出半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伤员额角的冷汗。
"必须尽快止血。"陆远扯下自己的衬衫下摆，在伤口上方用力勒紧。夜风穿过竹林发出呜咽，远处传来日军军犬的吠叫，声音忽远忽近，像毒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突然，囡囡拽住陆远的胳膊，小手指向竹林深处："哥哥，那边有火把！"
透过斑驳的竹影，数十点橙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晃动，日军特有的皮靴声和军刀碰撞声清晰可辨。陆远迅速将伤员转移到枯井旁的灌木丛中，低声对战士们说："三个人留下照顾伤员，其他人跟我引开敌人！"他抓起地上的竹竿，在枯叶堆里猛戳，顿时扬起漫天尘雾。
"八嘎！有动静！"日军的喊声穿透竹林。陆远带着战士们呈扇形散开，不时用石头击打树干，制造出多人逃窜的假象。探照灯的光柱扫过头顶，将竹子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一名战士突然被藤蔓绊倒，陆远返身将他拽起的瞬间，子弹擦着耳畔飞过，削断了几缕头发。
当他们终于甩开追兵时，红柳坡的轮廓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这片绵延数里的荒坡上，枯黄的红柳在风中摇曳，如同无数挥动的手臂。陆远刚要松口气，却听见囡囡惊恐的尖叫。回头望去，只见十几名日军骑兵从坡顶冲下，马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马蹄扬起的碎石如雨点般砸来。
"分散隐蔽！"陆远扑倒囡囡，滚进一道干涸的沟渠。骑兵队的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麻，日军士兵用生硬的中文叫嚣着："投降吧！你们己经被包围了！"陆远悄悄探出头，发现骑兵队正在坡下形成合围之势，后方还有两辆装甲车缓缓驶来，探照灯将整片红柳坡照得亮如白昼。
"我们的子弹不多了。"一名战士将最后五发子弹压进枪膛，"这样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陆远的目光扫过坡上丛生的红柳，突然想起赵铁柱曾说过："红柳根遇火就着，烧起来比煤油还凶。"他摸出怀里的火柴，对战士们说："把红柳枝捆成火把，等我的信号！"
当骑兵队逼近至五十米时，陆远点燃手中的火把，抛向红柳丛。干燥的枝条瞬间腾起冲天火焰，火星借着风势，如红色的流星般向日军飞去。囡囡扯着嗓子大喊："着火啦！快跑啊！"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整片红柳坡很快变成一片火海，浓烟滚滚首冲天际。
日军骑兵的战马被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得人立而起，骑手们慌乱地控制缰绳。陆远趁机率领战士们发起冲锋，手榴弹在敌群中炸开，爆炸声、惨叫声和马嘶声交织在一起。一辆装甲车的履带陷入燃烧的红柳堆，发动机发出刺耳的轰鸣，车组成员慌忙爬出舱门，却被陆远一枪击毙。
然而，日军很快从慌乱中反应过来。重机枪的火舌从坡顶扫来，子弹将红柳拦腰打断。陆远感觉左肩一沉，整个人被冲击力带得向前扑去——他中弹了。囡囡哭喊着扑过来，用小小的身体护住他："哥哥！你别死！"陆远咬着牙撑起身子，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绽开朵朵红梅。
"囡囡，去把那边的汽油桶滚过来。"陆远指着燃烧的装甲车旁的铁桶。囡囡抹了把眼泪，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当她费力地将汽油桶滚到坡顶时，陆远忍着剧痛拧开桶盖，将汽油顺着红柳枝泼洒出去。火焰瞬间暴涨，形成一道数米高的火墙，将日军的退路彻底封死。
"陆远！大部队来了！"战士的喊声穿透硝烟。陆远抬头望去，只见红柳坡的另一侧，李云山率领着骑兵队如黑色的潮水般涌来，马刀在火光中闪着银光，冲锋号的声音震彻云霄。日军终于陷入慌乱，开始向后撤退。
战斗结束时，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陆远躺在担架上，看着战友们打扫战场。囡囡守在他身边，手里攥着从日军尸体上捡来的铁皮青蛙玩具，这是她在战火中找到的唯一"战利品"。李云山走过来，拍了拍陆远的肩膀："好样的！这次你用红柳火烧出了一条生路。"
远处，卫生员正在救治伤员，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在晨风中飘扬。陆远望着渐渐散去的硝烟，突然想起赵铁柱常说的话："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让小鬼子知道，中国人的骨头比红柳根还硬。"他摸了摸囡囡的头，在朝阳的照耀下，小女孩的笑容比任何勋章都要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