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夜风裹着沙砾呼啸而过，篝火在三人之间明明灭灭。苏晚棠倚着明修缠着绷带的手臂，望着萧凛展开从莲花教分舵夺回的密卷。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朱印与暗纹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赫然是莲花教历代教主的传承记录。
“这里。”萧凛的指尖突然顿在某处，“二十年前的教主更迭记载被人为涂抹，墨迹下隐约可见‘沈’字残痕。”他抬头时，明修苍白的脸色与苏晚棠骤然收紧的手指同时落入眼帘。八年前沈家灭门惨案的卷宗在脑海中翻涌，萧凛将密卷凑近火焰，褪色的墨迹在高温下浮现出新的纹路——那是半朵残缺的莲花，与明修记忆里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图腾如出一辙。
明修的呼吸陡然急促，攥着佛珠的手青筋暴起。苏晚棠察觉到他的颤抖，悄悄覆上他的手背。八年前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母亲将他藏进枯井时颤抖的唇，妹妹塞进他掌心带着体温的玉坠，还有父亲被莲花纹弯刀刺穿胸膛时，飞溅在自己脸上的滚烫鲜血。
“当年追杀我们的黑衣人，刀鞘上都刻着莲花。”明修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但父亲临终前说，沈家与莲花教世代交好......”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萧凛突然展开另一张泛黄的契约。月光穿透云层的刹那，三人同时看清上面的字迹——沈家以守护“莲心诀”为代价，换取莲花教庇佑，落款日期正是明修出生那年。
“所以‘莲心诀’确实存在。”苏晚棠喃喃道，“而且沈家守护的不是秘籍，而是......”她的目光扫过契约角落的特殊印章，那是由三朵莲花缠绕成的图案，与镇国公书房暗格的机关纹路如出一辙。
萧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从不许人触碰的《莲池图》，想起每逢初一十五父亲独自在密室焚香的模样，此刻那些模糊的片段突然串联成线。“我爹书房的暗格里，有个同样花纹的匣子。”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小时候好奇打开过，里面装着半枚染血的玉佩。”
明修猛地抓住萧凛的手腕：“玉佩上是不是刻着‘清’字？”在萧凛震惊的眼神中，他从衣领深处掏出贴身收藏的半枚玉佩，断裂处的纹路与“清”字残痕严丝合缝。苏晚棠捂住嘴，终于明白为何明修总在看到莲花纹样时情绪失控——那不仅是仇人的标志，更是妹妹留给他的最后印记。
篝火突然爆出一声脆响，火星溅落在密卷上。萧凛眼疾手快抢过文件，却见被烧焦的边角处浮现出血色符咒。“这是莲花教的血契。”明修盯着符咒上扭曲的纹路，喉结滚动，“当年父亲拼死也要毁掉的，就是这个。”
远处传来马蹄声，三匹快马冲破夜色疾驰而来。为首的黑衣人摘下斗笠，竟是“惊鸿楼”的老板娘。她翻身下马，甩给萧凛一卷密报：“镇国公府正在调集兵马，目标首指栖梧寺。莲花教总坛也有异动，据说教主正在闭关修炼‘莲心诀’。”
苏晚棠的指甲掐进掌心：“他们是想在我们之前毁掉证据。”她望向明修，却见他正将两枚玉佩合二为一，玉质内部隐隐透出莲花纹样的暗纹。明修突然起身，僧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我要回栖梧寺。藏经阁的地砖下，父亲当年埋下过一个铁盒。”
萧凛拦住他的去路：“太危险了。镇国公的军队天亮前就会抵达，莲花教的精锐也在往那边集结。”他展开地图，指尖划过蜿蜒的山脉，“但这里，青崖古道有处废弃的道观，曾经是莲花教的眼线据点。我们可以先去那里，或许能找到......”
“我和你们一起去。”老板娘突然开口，掀开衣襟露出腰间的软剑，剑鞘上同样刻着半朵莲花，“二十年前，我父亲作为护法，亲眼看见教主为了抢夺‘莲心诀’屠杀沈家满门。他临终前让我守护这个。”她掏出一枚刻着“沈”字的铜令，“这是沈家当年调遣教中死士的信物。”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西人趁着夜色摸向青崖古道，苏晚棠的掌心始终与明修相握。风掠过山谷，传来隐约的诵经声，那声音里掺杂着痛苦的嘶吼，仿佛有无数冤魂在黑暗中挣扎。明修突然顿住脚步，望向云层深处若隐若现的弯月——八年前的那个夜晚，月亮也是这样泛着血色。
“明修？”苏晚棠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腕间的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手指，在黑暗中宛如跳动的火焰。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啼，而他们知道，真正的腥风血雨，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