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窗外下起了小雨。
我独自坐在沙发角落,蜷成一团,双手死死捂住胃部——熟悉的钝痛一阵阵袭来,像钝刀割肉,不致命,却绵长得几乎让人失控。
太久没犯了,我都快忘记它还潜伏在身体某个角落。
今天忙了一整天,加上连日来的情绪波动,我根本没吃几口东西。晚上怀一吵着要我陪他拼完一整幅拼图,我就一首陪着他坐到十一点。
他睡着后,我才感觉到腹中像是被烈火灼烧。
我没有叫人。也没力气叫人。
只是蜷缩着,死死忍着。
泪不知不觉滑下来,我把脸埋进臂弯里,不敢出声,只一下一下喘着气,像一头受伤又倔强的小兽。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婉晴?”
是庄顾玄的声音。
我一僵,本能地不出声。
可他似乎没打算离开,敲了几下后,又轻轻说:“我煮了点粥,怕你晚上没吃东西。”
我没有应。
门把轻轻转动,他居然带了钥匙——以前的那把。
门被推开,他身影一晃,站在了我面前。
“婉晴——”
他话音戛然而止。
我想站起来,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他的目光定格在我蜷缩在沙发一角的模样,脸色瞬间变了。
他将粥放在茶几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跟前,蹲下身,语气急促:“你怎么了?胃又犯了?”
我别过脸,轻声哑哑地说:“没事……睡一觉就好。”
“你这种程度还叫没事?”他声音有些颤。
我不说话。
他没再追问,只伸出手,轻轻覆在我背后。
“你别动,让我来。”
他的掌心很暖,比我想象中还要稳。他一点一点顺着脊背轻揉,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在哄一个小孩。
我想拒绝,可是那份温柔来得太突如其来,甚至让我不舍得推开。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他低声问,“你以前也这样忍着?”
“以前你也不在。”我轻声说,几乎没力气了。
他愣住。
我听到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压着某种情绪。
“是我错了。”
他说得很轻,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以前我总觉得你很坚强。你从不哭、不闹、也不抱怨。我以为你不需要我。”
我咬着牙,没有回应。
他顿了顿:“我后来才知道,你只是没处说。”
那句话,像是一根针,扎进心口。
我真的……没处说。
那个家里,他是沉默的、强势的、不动声色的。所有的脆弱我都收着、藏着,不敢显露。
后来就连哭,都会觉得羞耻。
他没再继续说,只是默默地去厨房,倒了热水,又找了药。然后拿着毛巾替我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喝点粥吧。”他将我轻轻扶起来,喂我喝了两口粥。
胃里依旧绞痛,但那股熟悉的温度和米香气,竟让我忍不住鼻酸。
“顾玄。”我哑声叫他。
“嗯?”他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
“你是不是……怕看到我变成这样?”
他一愣。
“以前你总觉得我坚强,我出差、熬夜、应酬都行。你不会关心我饿没饿、累不累。我后来才明白,不是你不爱我,是你……不懂看我软弱。”
他低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知道。”
我静静看着他:“那你现在……懂了吗?”
他握紧我的手,郑重地点头:“懂了。”
“可惜啊。”我喃喃,“懂得太晚。”
他沉默。
我本以为他说不出话,没想到下一刻,他却将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从今晚开始,不晚。”
我鼻尖一酸,眼泪掉下来。
他抱住我,声音低哑却坚定:“婉晴,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熬过去。以后你疼,我在。你累,我在。你哭,我也在。”
我闭着眼,靠在他肩上。
疼还是疼,可心里,好像没那么冷了。
这一夜,我们没有说太多话。
他就坐在我身边,一首给我揉着胃,喂我喝粥,盖好毛毯。
像在一点一点地,把从前那些被错过的、冷落的、忽视的,全都补回来。
外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客厅里只剩我微弱的呼吸声和他温柔的安抚。
我没再推开他。
也没再拒绝靠近。
也许,我真的己经太累了。
也许,他这次,真的值得再相信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