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宏光怒气冲冲到董寡妇家,刚进门看董寡妇的小女儿于婷婷,蹲在锅台旁边啃窝窝头。
董寡妇双手叉腰,颐指气使骂道,“小贱蹄子,一下午打那么点猪草回来,还想上桌吃饭,给你一个窝窝头啃就不错了,再哭踹死你。”
骂完踢于婷婷一脚,小丫头额头磕到锅台边,瞬间起包,即便这样,她也没丢掉手里窝窝头。
柳宏光走上前,“行啦,赶紧给我们爷仨做点饭,都快饿迷糊了。”
于婷婷一手拿着窝窝头,一手捂着额头,眼神冰冷看着柳宏光。
“还敢瞪你柳大伯,我看还是揍得轻。”
抬起手刚想打过去,于婷婷一个箭步冲到外面,转头“呸”了一口跑了。
“瞅瞅,你好好瞅瞅,我这天天受她的气,身体越来越差,赶明儿你找找谁家收童养媳,早点卖掉还能给家里省点粮食。”
柳宏光安抚她,“好好好,等老婆子的事处理完,我打听一下,快点做饭。”
“都给你们爷仨带晚饭了,忠诚和忠莹咋没来?”
“他俩饿得走不动道,我吃完带些回去。”
柳宏光边说边掀开锅盖,锅里放着半盆玉米粥,六个窝窝头,一盘酱缸咸菜。
“你给我吃这个?老二想吃炒鸡蛋,忠莹想吃咸肉炒韭菜,你赶紧做,我先喝碗粥垫垫肚。”
柳宏光不满地吩咐,急忙拿碗盛粥。
一天天笔事真多,窝窝头咸菜咋就不能吃了?要不是看在糟老头子有钱的份上,还有那方面…早把他轰出去。
董寡妇心里骂着,嘴上倒是抹了蜜的讨好。
“宏光哥,别生气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家里剩西个鸡蛋,二两肉了,这不是想着你自己来再做给你吃。”
柳宏光被她叫的浑身酥麻,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摸她屁股。
“乖,快炒菜,晚上好好犒劳你,明天再给你二十块钱和两张肉票。”
“好嘞,一会儿就好!”
她拎起墙角的镰刀头去园子里割韭菜。
柳忠莹蹲在厨房窗户根下撇撇嘴,“咱爹真能装,那手都放董寡妇屁股上,就这还死不承认没关系?”
“别这么说,咱爹心里有成算,不是你表面上看的那样,以后你就知道了。
别人在你跟前说咱爹坏话,或背地嚼舌根让你撞到,你得维护咱爹。”
柳忠诚耐心劝慰小妹。
“啥成算?背着咱妈找女人,我还得装眼瞎?”
柳忠莹虽对韩玉芝不满,可更鄙视她爹在外搞破鞋。
柳忠诚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只要她对谁有了成见,想方设法使坏为自己解气。
但他爹再三叮嘱那件事暂时不能说,时机成熟说出来,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小妹,二哥只告诉你一句话,爹给咱俩攒了不少钱,你别傻乎乎得罪咱爹背地里整董寡妇。”
有奶就是亲娘,有钱就是品德高尚的亲爹,十岁的柳忠莹恰恰是这种孩子。
她眯起黄豆粒大的小眼睛,不仔细看以为她闭眼呢。
想着从明天开始,得想办法从她爹手里抠钱,偷着攒起来,这样等她爹分钱时,即便给二哥分的多,那她也不吃亏。
“好,二哥,我听你的。”
随后有气无力说道,“不行了,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进去祭咱俩的五脏庙吧。”
兄妹俩起身绕到前面进了屋。
柳宏光看他俩进来没搭理,董寡妇反倒格外热情。
“忠诚、忠莹,菜马上好,你俩先喝点粥垫垫。”
那边周小青猫着腰进招待所,敲开郑秀梅的房门,拿出干粮递给她,拉起韩玉芝的手去了之前的树下。
把钱原封不动塞回韩玉芝手里,“大娘,饭店没啥吃的,那些二合面馒头算我送你们的,这钱你拿回去。”
韩玉芝看周小青表情不太好,也大致猜到原因,把钱塞了回去。
“大侄女,说好的不管啥,是吃的就行,这钱你得收着,我可不干忘恩负义的事。”
“大娘,几个二合面馒头,用不了那些钱,再说都是白天卖剩的,不吃放一晚上也是坏,不用给我钱。”
韩玉芝哪能干这种事儿,再说饭店肯定想办法处理的,怎么可能任由粮食浪费。
她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大娘不能让你白忙活,这钱必须收下。”
周小青想想,反正最后一次,她也没多收多少,就把钱揣兜里了,转身要走,韩玉芝拉住她。
“大侄女,你男人叫李胜利?”
周小青猛地转过头,“大娘,你这啥意思?不带这么干的…”
韩玉芝拍拍她的肩膀,“放轻松,大娘就是…”
周小青扑通跪地,“大娘,这钱还你,求你不要举报我和我男人。”
韩玉芝:“……”
她说啥了?咋把大侄女吓成这样?
“快起来,大娘想救你男人,有人要害他。”
周小青急忙爬起来,“大娘,我男人是李胜利,谁要害他?”
“医院到招待所这条路上,有个废弃大碾盘,我从那经过时,听到两人说什么国营饭店的李胜利是倒霉蛋。
其中一人说,就怕药下少了,另一个说,整包药都倒进腌肉坛子里,明天肯定出事。”
周小青感激的鞠了一躬,随后往国营饭店跑去。
韩玉芝看周小青慌张的背影,心里想着,希望夫妻俩能躲过这场劫难。
哪有什么碾盘后两人对话,全是她编的,总不能实话实说,上辈子当阿飘看到的吧?
这件事是她死后第三天,尸体入棺下葬,却不见地府接引使者出现。
无聊之际飘到村口大树上,听村里女人叭叭东家长西家短。
待了没一会儿,远处传来汽车声,车上大喇叭响起,“打倒草菅三条人命的李胜利,打倒偷盗国家财产的蛀虫。”
五花大绑的李胜利,并没有像其他游街分子那样,低头忏悔认罪,反倒腰板挺得首首的,愤恨地首视前方。
大汽车停在村口,吸引了全村人。
有人拿泥巴砸向李胜利,有人拿烂菜帮扔向他,还有人一个没砸准,扔到凶神恶煞的押解人员身上。
顿时,那个人怒目圆睁,“你瞎眼啊,往哪撇呢?”
村民吓得一溜烟跑了。
那人气得踹李胜利一脚,“害死那么多人,脖子还耿耿的,我看你家人也不是好东西,回去一并抓起来审问。”
家人是每个人心里的软肋,面对不公时,为了保护家人,他们或为此屈服,或奋力反抗。
李胜利属于后者,他大声质问,“你们不去找真凶,屈打成招让我认罪,还有天理和王法吗?一群为非作歹的土匪,你们不得好死!”
这个年代比他厉害的大人物,都被送进牛棚或下放到农场,甚至好多人中途被迫害死,何况他这个被人陷害的小卡拉米。
当着全村人的面,那几人把李胜利打得奄奄一息,随后启动大汽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