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顺光躺在看守所单间炕上，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先是呵呵笑出声，接着哈喇子从他的嘴丫子流出。
哪有死到临头的恐慌与焦虑，反倒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玉美华“肃然起敬”，如此好的心态，就不知道做鬼那天，能不能大鼻涕流二里地了。
“喂，醒醒，姑奶奶有话问你。”
许顺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虚影坐在炕沿边。
以为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怎么还是影糊糊的？
应该做梦了，闭上眼睛侧身继续睡。
玉美华一脚踢他屁股上，“小王八羔子赶紧起来，惹急我狠狠锤你。”
许顺光睁开眼睛，一脸怒气。
“你谁啊？敢打扰老子睡觉，活得不耐烦了？”
玉美华大耳刮子伺候，“哐哐”一顿扇。
脸疼，许顺光瞬间清醒，然而并没有看到打自己的那双手，反倒离自己两米远的黑影，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他“妈呀”一声蹿到墙角捂住脸，疼痛却落到他脑袋上。
捂住脑袋，疼痛又落回脸上。
黑影依旧笑眯眯的样子看他。
许顺光吓得大声喊救命，看守所公安拉开铁门小窗。
“大半夜不睡觉，你鬼叫什么？”
许顺光一手抱头，一手捂脸跑到铁门前，“公安大哥，这屋里有鬼，你看我被打得都快成猪头了，帮我换个房间。”
看守公安冷嗤：““咋的？你当这是国营旅馆呢？还带挑三拣西的！
鬼？就你这号投机倒把的坏分子，牛头马面见了都得递根烟，怕脏了人家的勾魂索！”
看守公安手电筒往牢房顶棚一扫，“哪呢？指给我瞅瞅！要是找不着...”
他把警棍往肩上一扛，“明儿就给你调太平间隔壁住着，那屋‘老住户’多，正好陪你唠嗑。”
许顺光想要辩解，嘴巴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看守公安玩味看着他，突然压低声音。
“知道为啥这屋灯泡老闪不？”
他“咣咣”拍了几下铁门，“上个月毙的连环杀人犯，就爱在半夜...敲水管子。”
小铁窗“哐当”一声关上，听着看守公安离去的脚步声，许顺光冲着玉美华的方向跪地磕头。
“神女奶奶，我再也不干坏事了，您饶了我吧。”
怎么又能发出声音了？意识到是那个黑影搞的鬼，吓得痛哭流涕，连连求饶。
“小瘪犊子，你当我是来索命的？错了！我是来给你送‘机会’的……”
玉美华突然从袖口抖出一张泛黄的纸。
“瞅瞅，这是你妈在阴司给你求的‘悔过书’，临死前签上你的名字，不会打入十八层地狱。
但是，你得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许顺光眼神躲闪，超哥制造假票的事不能说，说出去后，他那帮手下非得弄死自己。
强身健体增寿丸也不能说，那丑女人可是说了，如果敢告诉别人，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玉美华无奈摇了摇头，就知道狗东西不老实。
她指尖轻轻一划，电灯泡不停闪着，墙上映出几个模糊的影子。
“你不说也行……可你爹的魂儿就在隔壁听着呢。他脾气爆，要是知道你到现在还这态度……”
影子突然扭曲，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玉美华叹口气，“唉，我可拦不住他‘上来’教育儿子。”
许顺光冷汗首流，现在说现在不死，现在不说现在死。
瞬间做出决定，“你问吧，我保证实话实说。”
“你生辰多少？”
“1951年阴历五月初五，中午十一点多出生。”
玉美华心里掐算了一下，他奶奶的，纯正三阳的生辰。
“腥臭药丸哪来的？寿桃青铜锁和红纱巾怎么回事？”
许顺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黑市遇到一个丑女人，她看我身体不好，送我的强身增寿丸，每次干那个事的时候服用一颗，身体素质会越来越好。
锁头寓意锁住健康的体魄，红纱巾寓意生命鲜活，长长久久，她再三叮嘱，必须在干那事的门上用那锁头，红纱巾系在门上或挂屋里都行。”
玉美华心里冷哼，狗屁的强身增寿丸，明明是偷人寿命的夺寿丸。
至于锁头和红纱巾，她是一个字都不信，肯定和夺寿有关，但到底起了什么作用，那丑女人没和狗东西说实话。
“还有什么事自己说。”
许顺光竹筒倒豆子般，全都倒了出来。
跟另一个黑市老大密谋害徐大承，制作假票置徐大承于死地，以后那个黑市就是他许顺光的。
强了几个女人，干了多少坏事，就连小时候偷邻居家鸡蛋的事都招了。
玉美华听他说完，“啪”一个耳光甩他脸上。
许顺光懵逼了，“我都实话实说了，你干嘛还打我？”
"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人家把你从阎王殿拽回来，你反手把人往火坑里推？你脖子上顶的是夜壶啊，光装尿不装良心是吧？"
"啪"又是一耳光。
"瞅瞅你这德行！白眼狼见你都磕头，黄鼠狼看你都递烟——畜生堆里都找不出比你更不是东西的！"
许顺光梗着脖子吼道：“既然散尽所有钱把我救活，就应该好好待我，干嘛动不动教训和数落我，救我就是给他当出气筒？”
玉美华一脚踹他胸口，"咋的？救你一命就得把你当祖宗？要不要给你刻个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供着？
你品行不端，人家把你往好路上带，你非但不领情，还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
玉美华“哐哐”扇他两个大耳刮子，“人家拿命救你，你拿刀捅他心窝子？你他妈是毒蛇转世，暖过来就咬人。
妈了蛋的，你就是天生的坏种，实话告诉你，牢底坐穿是你的奢望，吃花生米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她气愤说完闪身走了，许顺光缓了好一会儿，才品出最后两句话的意思。
他想要牢底坐穿都不可能，只有吃花生米的份，几张假票真的会死吗？
不行，他不能死，他还没活够呢，徐大承能救他一次，就能救第二次。
许顺光用力拍打铁门，鬼哭狼嚎喊公安同志，“我要见徐大承，快让他来见我，他必须救我出去。”
看守公安拉开小铁门，大声吼道：“艹，你脸咋那么大，坑害完人家，还指望人家来救你？你他娘的得失心疯了吧？
人民公安为人民服务，可不是为你这种狼心狗肺的畜生服务的。消停点，否则提前让你吃花生米。”
许顺光一屁股坐地上，双手抱住膝盖，眼泪哗哗往下流。
看守公安瞪他一眼，毒蛇的眼泪不值得同情。
“啪”关上小窗走了。
韩玉芝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却反倒被拿捏了。
